《觀冰淩》
大雪將至河欲封,淩水東去浮冰淩。
猶如鱗甲萬千片,佇立灘頭人覺行。
寫出一首好詩實屬不易。我認為,至少需要具備一個讓作者“心動”和讓讀者也“心動”的過程。作者“心動”,才會有感而發;讓讀者也“心動”,才算功德圓滿。
作者怎樣才會“心動”呢?用“瞎貓碰死耗子”的方法是難以寫出好詩的,靠追蹤熱點的那種跟風式方法也是難以寫出好詩的。這就需要練就一雙審美之眼,通過細致入微的觀察,才能發現生活中真正的美。馬君的這首詩就寫出了常人不易覺察的妙處,我們可以看出作者在大自然麵前確實是“心動”了。試想,在北方地域的寒冷季節,花木凋落,大地裸露,天陰未雪,有什麼看頭?但“猶如鱗甲萬千片,佇立灘頭人覺行”這兩句詩,卻寫出了北方特有的壯美景觀。詩句傳神地描繪出那曲曲彎彎的大淩河麵,飄滿了成千上萬塊浮冰,猶如白色鱗片一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不斷向下遊飄去,岸邊的人凝視久了,感到似乎是自己在向上遊移動,真切地表達了作者對自然之美的讚歎和喜悅。
怎樣才能讓讀者也“心動”呢?這就需要運用一種恰如其分的表現手法,才能忠實地表達出作者當時的真實感受,讓讀者跟著作者的感覺走。一些詩詞作者也不是沒有發現生活中的美,但就是因為表現手法的問題,沒有傳達出應有的詩情畫意。他們的主要問題是濫用比喻,如什麼“賽天宮”啦,什麼“似仙境”啦,自己以為表達的很充分了,實際上與讀者之間還存在著一種無形的隔膜。或許有人會問,馬君的這首詩也用了一個比喻,“猶如鱗甲萬千片”中把浮冰比作鱗甲,難道跟上述比喻有什麼不一樣嗎?我說,確實不一樣。這個比喻是一個具體的感性的比喻,跟那種抽象的理性的比喻有著本質上的不同,運用起來更為貼切。最後一句寫浮冰的動態美,不僅巧妙地避開了對浮冰繁瑣笨拙的描寫,而且以岸邊的自己作為參照之物,使讀者產生了如臨其境之感。這些語句看似平易,實為高妙。辨明這些,孰優孰劣也就不難分清了。
《淩水灣》(之三)
晚霞餘暉尚閃光,夕雲映襯百畝塘。
獨坐釣台煙一口,靜觀群魚覓食忙。
宋代的嚴羽在《滄浪詩話》中說“詩有別才”,又說“詩有別趣”。馬君在他寫的一些詩中就展示了這種“別才”“別趣”,其最大的特點就是用語淺近而意境深遠。這首詩也很好地體現了這種特點。
先說用語淺近的好處。一些詩詞作者有愛用冷僻字詞和典故的習慣,把詩搞得異常艱澀,不僅需自己弄出一大堆注釋附於詩後,而且讓讀者不查字典就無法閱讀。如果不是有一種孔乙己式的心態,變相賣弄自己的學問,就是一種成心跟讀者過不去的行為。馬君的這首詩,用詞不避俗語,如“尚閃光”“煙一口” 等,選擇的都是些活的語言,讀起來沒有不必要的障礙。我這樣說,並不是反對用一些必要的書麵語言和恰當的曆史典故,隻是反對那種過於密集的使用方法。因為還有一些詩詞作者正好相反,用的倒是一些日常語言,但意境平平,像一碗摻了色素的白開水,絕不是營養豐富的果汁。
衡量詩的優劣關鍵還是看詩的意境。馬君的這首詩表麵上看寫的是身邊之景,但重心實際放在了對世態人情的思考上。景是傍晚時分,人處退休之年;景是偏僻荒郊,人處辭官之地。斯時、斯地、斯人,遠距離地觀察世態人情,少的是一些浮躁,多的是一種冷靜,這種思考也會來得更為深刻。“獨坐釣台煙一口,靜觀群魚覓食忙”。這種超然物外的心態,含蓄曲折地表達了自己的人生態度,呈現出一種深遠的意境。作者不僅與曆朝曆代的隱士在精神層麵一脈相承,也會讓現實中的讀者會心一笑,擊節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