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悲涼從趙太後心口蔓延,不能動彈的她無聲闔上雙眼,清淚兩行。
難道這麼多年我真的做錯了麼?
小恒的疏離,小宸的漠然,小銘的瘋狂和痛恨,都是我造成的嗎,都是我嗎?
細審半晌,小宸在珍妃的嚶嚶啜泣聲中沉思。
說服東方銘不可能,說服冷峰則更不可能,他們雙方武功均不弱……
那現在能做的,唯有寄希望於和我心意相通的雙影能暫時製住東方銘和冷峰,而我則將太後拉回。
當機立斷的甩出一個響指示意如影隨形的雙影出招,同時東方宸自己也施展輕功朝前躍去,試圖將趙太後從東方銘手中奪回。
說時遲那時快,兩縷影子從懸梁上躍下,對準東方銘和冷峰出招。
東方銘亦察覺到頭頂有人飛下,錯愕一刹那,他瞥見小宸的身影靠近。
同時,他又瞟到其實是防備上方的冷峰將劍尖偏向自己。
再無時間做任何過多思考,以為小宸是來殺他的東方銘瞪大雙眼,將趙太後毫不猶豫的推向冷峰劍口。
自己則用力躍後,躲過黑影的劍,卻又遭到另外三個殺手的圍攻。
忙於接掌的冷峰左手高舉,憋足內勁和白影對掌,右手的劍在東方銘迅速拋出太後瞬間根本難以收回,直直刺進趙太後的胸膛。
眼神輕閃而過,冷麵如霜的冷峰用足內力震開白影後,將長劍抽回,迅速退至門邊。
刀劍相擊迸出的火花四射,哐啷哐啷中,撞上冷峰利劍的趙太後發出一聲淒厲叫喊。
鮮血迅速浸染出宮裝,隨後就聽到裕安和珍妃的疾呼聲:
“太後!”
一瞬間功夫,胸口鮮血汨汨流出的趙太後踉踉蹌蹌扶住朱紅色桌沿。
鳳眼內,殘留的悲慟和荒涼迸至史無前例的最高地——
小銘竟然真的將我推向別人劍口,他居然如此痛恨我!
溫熱鮮豔的血液,淌過精致的指甲套流向白皙手背。
紅的耀眼,白的奪目,兩種對比鮮明顏色所帶來的驚心動魄之感讓目定口呆的東方恒霎時麵若錫紙。
推開呆立站在深色牡丹地毯中央停頓不前的東方宸,他衝過去緊緊摟住搖搖欲墜的趙太後,聲音隨之哽噎:
“母後,母後!”
“姑媽,姑媽,你千萬不要死,不要!”
淚雨滂沱,臉上的桃花妝打濕,淒慘一片,撲倒至趙太後身邊緊緊握住她右手的珍妃泣不成聲。
被踢翻在地的裕安亦從不遠處慢慢爬過來,老淚縱橫,溝壑深深的臉上寫滿痛苦:“太後……”
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在裕安心中,趙太後早已是他生命的全部。
精明強勢且又謀略過人的她現在猝然倒地,這等轟天雷地的感覺對年邁裕安來說,不亞於一個能震破他所有希冀和寄托的響雷。
鳳冠欲墜不墜,靠在東方恒懷裏的趙太後感覺到自己的頭越來越沉。
費力睜開眼眸,她抬手顫抖撫摸上小恒臉頰替他擦掉滾滾淚水,有氣無力道:
“小……小恒,母後……母後好累,好累。
不過,終於是要去見你父皇了,你……你說,你父皇他願意看……看到我嗎?
嗬,我想他肯定是恨……恨我的吧。”
所謂愛恨癡纏,大抵就是如此吧——
愛得刻骨銘心深入骨髓,恨卻也恨得理智全無,罪惡連連。
冰與火似的相溶糾纏,相生相克,足以讓人噬魂消骨,將本來能美好寧靜的韶華看得輕/賤無比。
凡人凡胎,又有幾個人能承受這樣的煎熬?
父皇難以接受,自以為能全部消化吞食的太後到頭來也承受不了。
如若隻是恨,又何苦現在還來問這樣的話,不是麼?
氣若遊絲時說出的話,也許總會讓旁人覺得無端心酸。
沒來得及衝過去將她來回的東方宸聽到這句亦忍不住別過身去,嗓音暗啞吩咐道:
“白影,宣太醫,快宣太醫。”
***
東方銘仍然在和那些殺手頑強對抗,披頭散發雙眼竄紅的他招招強勁淩厲。
似乎趙太後深受重傷,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緊要。
早已住手的白影領命正欲奔出,卻聽得立在門口冷眼旁觀的冷峰淡淡道:
“永離所有殺手的劍都有劇毒,若小姐在也許還能救她一命,普通的太醫根本不可能有法子,你們省省吧。”
循聲望去,東方宸猜到他口中的“小姐”是遠在晉國的楚悠悠。
也同時注意到,他平靜無波的眼睛在提到“小姐”二字時有抹溫情閃過。
這一閃而逝突兀奇怪的溫情讓東方宸覺得自己看花了眼,可他又分明覺得很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