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垂下眼瞼,東方宸將眉宇間的怒氣和尷尬點點滴滴斂進心底,低沉恭敬作答:
“兒臣不敢,兒臣也著實相信不是皇弟所為。隻是母後,如果此事傳出去有損皇弟聲名,所以兒臣認為還是弄清楚……”
“傳出去又有何可怕?這小賤人,還有機會出去嚼舌頭根子麼?宋統領,依照大魏律例,行刺皇上該如何處置?”
趙太後斷然截下東方宸的話,保養得尚好的白皙麵容因為怒火而顯得扭曲,比平時看起來駭人百倍。
“按大魏律例,行刺皇上當五馬分屍,滿門抄斬!”
宋奎好像也極為畏懼太後,眼睛都不敢抬。
楚悠悠側頭看一眼東方宸,隻需一眼,她幾乎就能感覺到此時他的無奈和隱隱怒氣。
莫名其妙的不舍再次在心湖掠過,她鬼使神差的走至太後麵前盈盈施禮輕柔道:
“太後,可否……容臣妾問天香一句話?”
也許,對於溫婉低調的皇後,我是該好好琢磨琢磨她究竟是表裏如一還是心懷鬼胎。
太後打量眼前素衣飄飄、出水芙蓉的皇後,點頭應允。
心思細密的她也想看看,這與皇上鶼鰈情深、又深得聖寵的皇後究竟能問出個什麼子醜寅卯。
“天香,如你真是小王爺的人,那他敢派你來行刺,必知道你是忠誠無二的死士,你為何輕而易舉就招了呢?”
柔婉的聲音剛落,楚悠悠立即感覺到東方宸的目光已經投向她。
究竟我問出了他想問的問題,還是我不該問?
燈火燦爛,低下頭去神態淒慘的天香因為楚悠悠的這句再次抬起頭來。
狹長丹鳳眼中噙著埋怨,狠狠瞪向眼前白衣勝雪風華絕代的皇後。
靜默大廳中唯有呼吸聲此起彼落,楚悠悠瞅見她如此奇怪的眼神,微微蹙眉。
為什麼這麼看向我?
感覺她在埋怨我不該問這個問題,到底有何原因?
楚悠悠可以肯定,在天香隨東方恒進宮前她絕對沒有見過此人……
“失手被擒無論如何都是一死,更何況東方恒有負於我,他既然無情,我何必存義?”
鳳眼微眯,天香扯動嘴角最後悲悲切切的說出這個答案,眼角儼然有淚滴垂下。
天香滲血嘴角的無奈哀怨和丹鳳眼中的淚水,讓大廳內的人無一不驚。
如此說來,天香和東方恒是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麼?
東方宸凝神注視她,不願放過她臉上每一絲表情。
他試圖發現點什麼可以證明天香在撒謊,可卻以失敗告終。
如果天香所言是虛,隻能證明培養她成為刺客的人過於精明,精明到被調教出來的她麵對死亡時撒謊都能不眨眼睛。
心忽然間就變得沉甸甸的,他意識到有張網正朝自己靠近。
難道,我僅有一年半的時間對於某些人來說也太長了麼?
趙太後因為這番話臉拉得更長了,她同樣試圖從天香的表情中發現什麼,可最終一無所獲。
眼角瞟到東方宸凝重的表情,她的心陡然加快跳動速度。
這種似是慌張似是緊張的感覺,讓多年來習慣冷眼旁觀所有且覺得一切盡在掌心的她很不適應。
思考片刻後,她揮袖起身:
“宋統領,立刻將她帶出去處決,帶人頭來見本宮!”
楚悠悠不敢置信的看向平日文辭爾雅微笑滿麵的太後,她居然要宋奎帶人頭去見?
連殺個人她都害怕會有變故或欺瞞麼?
或者說,她其實本來也不相信任何一個人。
看著天香因為太後最後的命令而嘴唇哆嗦幾下,沉默很久的東方宸再度緩緩開口:
“母後,您剛才也說天香受過皇家敕封,這麼悄無聲息的殺了,未免讓人覺得我們做事見不得人。而且,她畢竟也算兒臣的妃嬪,總算有過幾日恩情,不如留待明早處決,如何?”
太後睨視東方宸兩眼,眉眼稍微軟了軟,抿嘴沉思。
發須皆白的裕安見狀連忙湊過去彎腰低聲道:
“太後,皇上說得有理。您看這天香,一口咬定小王爺是刺殺主謀,如就此處決,恐怕遭來不必要的議論。不如留待明早吧,這樣,也好讓那些躲在背後的人瞧瞧,敢大逆不道,就隻有死路一條,您看呢?”
多年跟隨的裕安,這些話似乎讓趙太後聽了進去。
她最後看一眼天香,然後轉身對東方宸道:
“皇兒,為顧念你的感受,本宮答應你明早再行處決!天香,你就去天牢過最後一晚吧。宋統領,帶她走!”
再沒多說什麼,趙太後在裕安的攙扶下緩緩離開。
金色身影雖在夜色中越行越遠,但依舊光芒四放。
目送她遠去,楚悠悠覺得太後身上有種刻意收斂不為人知的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