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之有祖,當齊之〔有〕社稷,宋之有桑林,楚之有雲夢也,此男女之所屬而觀也。”除了雲夢,其他郊外的原野也是這樣的遊樂場所。不過雲夢是特別出名的一個地方,那裏自然會有不少風流韻事。屈原在《天問》中寫道:“何環閭穿社,以及丘陵,是淫是蕩,爰出子文?”說的就是鬥伯比和他所鍾情的女郎相約出遊,繞過閭,穿過社,到丘陵幽會,以致後來生下了子文。
鬥伯比的舅母鄖夫人可能本來就不大喜歡這個外甥,見他竟讓自己的女兒生下了一個男孩,不勝惱怒,派人把這個男孩扔到當初他的父母幽會的野地裏去了。事有湊巧,鄖君到雲夢去打獵,正好經過那裏,看到一隻雌虎正在給一個棄嬰喂奶,大驚失色,當即罷獵而歸。鄖君向鄖夫人說起這件怪事,鄖夫人惶恐不已,急忙派人去把棄嬰抱了回來。因此,鄖君給這個外孫取名“穀於菟”。楚國的一代名相,就是這麼生下來和活下來的。據陳士林研究,“穀”是古越語,“於菟”是古彝語,“穀於菟”是混合詞語。按,清江流域今稱土家族的少數民族,其先世為五姓巴人,有崇虎之俗,而其語言屬於彝語支。由此不妨推測,古巴語和古彝語也不乏相似之處。
《左傳·宣公四年》所雲“楚人謂乳‘穀’,謂虎‘於菟’”,是把楚地的人都當做楚人了。其實,應該說楚地的揚越謂乳“穀”,楚地的巴人謂虎“於菟”。正宗的楚人謂虎“班”,見《漢書·敘傳》。鬥穀於菟有子鬥班,可謂虎父生虎子。《漢書》的作者班固就是鬥班的後代,用的是虎姓。
鬥伯比回楚國後,成為武王倚重的賢臣。其子鬥穀於菟在文王時已建功立業,對成王的即位起過特殊重要的作用。《天問》在“爰出子文”一句之後接著寫道:“吾告堵敖以不長,何試(弑)上自予,忠名彌彰?”細味文義,殺死堵敖和擁立成王的主謀就是鬥穀於菟。子元為令尹時,楚國遇到了財政困難。誅滅子元以後,子文為令尹,他所要處理的一個棘手問題就是如何緩解財政危機。《左傳·莊公三十年》記:“鬥穀於菟為令尹,自毀其家,以紓楚國之難。”
所謂“自毀其家”,就是獻出自家的私財。對貴族來說,這是難能可貴的。《潛夫論·遏利》說令尹子文“有饑色,妻、子凍餒”。艱苦的程度超過篳路藍縷,這就無疑是後人張大其詞了。《國語·楚語》記昭王時大夫鬥且引令尹子文語曰:“夫從政者,以庇民也。”確實,令尹子文是反對“勤民以自封”的。但鬥且說令尹子文“無一日之積,恤民之故也”,乃至“朝不及夕”,就礙難置信了。《戰國策·楚策》記莫敖子華對楚威王說:“昔令尹子文,緇帛之衣以朝,鹿裘以處,未明而立於朝,日晦而歸食,朝不謀夕,無一月之積。”子華把鬥且說的“無一日之積”改為“無一月之積”,但還是誇張了。鬥且還說,每逢子文上朝,成王都讓人給他準備一串幹肉、一筐米飯,作為午餐,這倒可能確有其事。《說苑·至公》說令尹子文大義滅親,此說在較早的文獻中全無蹤影,大概是漢儒杜撰的。至於鬥且說子文“三舍令尹”,則是誤把孫叔敖的經曆當成子文的經曆了。無論如何,在楚國約八百年曆史上,子文是首屈一指的廉吏。
(第二節齊楚爭霸
公元前661年,齊國正高舉著尊王攘夷的大旗,伐戎,伐狄。
《左傳·閔公元年》記管仲對齊桓公說:“戎狄豺狼,不可厭也;諸夏親昵,不可棄也。”
公元前659年———成王十三年,楚伐鄭,緣由是鄭與齊通好。
春秋五霸,齊桓公當推第一,但他受到來自楚成王的挑戰。這時楚成王已成年了,伐鄭可能是他自行做出的決策。這次伐鄭隻是警告性的,速去速回,政治影響大於軍事成效。其明年,再伐鄭;又明年,複伐鄭。楚師連續三年直搗中原腹地,使中原諸侯無不為之側目。
公元前656年———成王十六年,齊伐蔡。齊、蔡本來相安無事,而且是姻親,矛盾是由齊桓公夫人蔡姬惹起的杯水風波。約一年前,齊桓公與蔡姬乘舟遊於水上。蔡姬素嬌,知道齊桓公很怕落水,故意使舟身晃蕩。齊桓公大驚之餘,暴怒逾常,命令蔡姬回娘家去。
蔡姬回母國後,蔡侯一時糊塗,以為蔡姬和齊桓公的婚姻關係已經了結,就把她嫁給了別人。這使齊桓公深感受辱,由此,齊桓公決定懲罰蔡侯。可是,如果隻憑這麼一點緣由出兵,未免小題大做。
經老謀深算的管仲策劃,仍用尊王攘夷的名義,糾集魯、宋、陳、衛、鄭、許、曹,組成八國聯軍,揚言伐楚。從齊國到楚國,假使不繞路,就要經過蔡國。齊桓公的真實意圖,是要在途中偷襲蔡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