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不假思索地就道:“當然不會的。她是我女兒,就算是真的如此,那我不會怪她。為人父母,怎麼能真的狠下心來對自己的骨肉呢?小姑娘,是不是家裏出事情了?”
喬染戚然一笑,搖搖頭,忽而反應過來他在開車,看不到,便哽咽著輕聲說:“沒有,謝謝您關心了。”
司機聽到她聲線裏夾帶的哭腔,也定知道她是遇到了什麼難事,可也不好再繼續問下去,便專心開車。
一路上,喬染隻覺得身體越來越涼。
溫熱的鮮血從手指尖上滴滴答答地流,將整個車廂都染得滿是血腥之氣,聞著,胃裏就不舒服,再加上早晨還未來得及吃早飯,此刻更是難受得七葷八素。
那些血,帶著體內的溫度,一點一點地流逝。
刺骨的寒風從窗戶的縫隙裏灌進來,像鋒利的匕首,割著她的雙頰。
她,冷得發起抖來。
……
出租車一連闖了好幾個紅燈,停到醫院門口時,喬染已經有些意識不清了。
艱難地扯開眼皮,看到了窗外那個巨大的紅十字,心裏總算有了些暖意。
踉蹌著推門而出,卻不料,竟直接一頭紮進了雪裏,整個人實實在在地栽了下去。
司機心驚,連忙下車將她架起來,周圍路過的人看到了,也紛紛上來幫忙,一群人手腳麻利地把喬染給抬進了醫院。
一路,從她指尖淌下的血跡,綿延不斷,直抵急救室門前。
醫生摘下口罩走出來,看了眼等在走廊上的男人,嚴肅問:“你是病人的丈夫嗎?”以為是年輕女孩兒傍大款,被男人逼得割腕了,沒好臉色。
司機一怔,連忙訕笑著搖頭,“不是的不是的,誤會了,我隻是個出租車司機,那小姑娘不過是我載的客人而已。”
醫生眼睛驀地一睜,許是沒想到,現在還有這種不怕訛人的好人,臉色當下就緩和了,點點頭,“那是我錯怪了。病人失血過多,輕度昏迷,沒有生命危險,手腕上的傷也隻是皮肉傷而已,沒傷到筋骨。她現在正在掛點滴,你看,醫藥費要怎麼辦?”
司機一聽,便跑去將出租車內喬染的包拿了過來,翻了翻,竟然隻有不到一百塊。
醫生見這情況,歎了口氣,“司機先生,您看是要好人幫到底,還是就將那丫頭留在醫院,等她醒來後,我們讓她聯係家人?”
司機聽到“家人”二字,瞬間便想到在車上時,小姑娘一臉黯然的表情,又想到她和自己女兒年紀相仿,卻這麼遭罪,到底是不忍心。
“醫生,多少錢?我先幫小姑娘墊了吧。”
……
病房。
喬染從昏睡中醒來時,眼睛還沒睜開,倒是嗅覺先被刺鼻的消毒水喚醒了。
入目,周圍是一片淨白,哪兒哪兒都是白色的,很是刺眼。
看了看頭頂的吊瓶,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醫院。
忽然,病房門被人推開了。
“小姑娘,這麼快就醒了?”司機見她不到半小時就睜開了眼睛,鬆了一口氣,將她的白色小包放在了床頭上,和藹道,“你手腕上的傷已經包紮了,沒什麼大事,啊。聽叔叔一句話,你還這麼年輕,可千萬不敢做傻事,這世上沒什麼事情是過不去的,千萬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知道嗎?”
喬染有些木然地聽著他苦口婆心的勸告,皺了皺眉。
她……
沒想要自殺啊。
她割腕,隻不過是為了逼退那些搬家的人,並不是真的要尋死覓活。
況且,眼下的情形還容不得她尋死覓活,如果她死了,那父親怎麼辦?喬家怎麼辦?
還有她的……
腦海裏閃過一抹小身影,還有那個輕易就化了她心尖的名字,思索間,臉上便浮現一層淡淡的溫馨。
她的救命稻草,還在呢,所以絕不會輕易放棄自己。
司機見她臉上呈現出的一抹喜悅,雖然很輕很淡,但足以說明,她還是珍惜生命的,便安了心。
“小姑娘,這是你的包,快看看東西有沒有少。剛才下車時有些混亂,怕有壞人趁虛而入,偷東西。”
喬染有些虛弱地點了點頭,堪堪撐起身子,靠在床頭去翻手邊的包。
就在這時,門,忽然被人從外推開。
一抹頎長挺拔的身影巍然而入,高大的身軀,將她眼中愕然的視線盡數吸走,那雙波瀾不驚的黑瞳,似有著驚人的魔力,隻這麼看著,綿密幽深的目光就仿若織成了一張網,攝人心魄的眼神將她緊緊鎖住,喬染覺得,下一秒,自己就要跌進這張網裏去。
呼吸,微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