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鬱淮臉上沒什麼表情。
他漠然睇望一眼,正巧看到床邊的男人手中握著杯熱水,騰起的霧氣恰氤氳了床上女人的容貌,虛虛的,看不太清晰。
嘴角,冷然一勾。
“喬染,本事挺大的。”傅鬱淮雙手負後,冷沉著聲音,目光幽幽地在她臉上流轉,那眼神太銳利,仿佛會頃刻化作兩把鋒銳的匕首,紮瞎喬染的眼睛,“如果我的視力沒有問題,那,想必這位應該不是赫赫有名的裴靖林,裴總吧?”
諷刺的目光,從喬染臉上移至中年男人臉上,伴著輕微的譏誚冷哼。
“這下看來,裴總該是要大發雷霆了。喬染,你的膽子可真不小,背著裴靖林找了個男人,而他卻還一無所知。要換做是我的話,非得一把掐死你不成。”
眼神,驀地凜然。
傅鬱淮的心口處,騰升起一股徹然的酸澀之味,緊緊揪住他發啞的聲線。
喬染被他說得,冷不防一哆嗦,稍稍一想就知道他誤會了什麼,欲要辯解,卻忽然覺得心累。
沒什麼好解釋的。
反正,無論是哪個男人在她身邊,隻要不是他傅鬱淮,就都是一樣的結果。
他無非是在恨四年前的事。
當初他苦苦挽留,甚至是……給她下跪,那般痛不欲生的表情,直到現在都還深深刻在喬染的腦子裏,怎麼都忘不掉。
可是,他不知道,當初的她也並沒有比他好受到哪裏去。
愛情,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
沒有一種愛情的痛,是單方麵的。
喬染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強迫自己將和他對視的目光收回,別開臉,不去看他。
司機此刻已經察覺出來了屋內微妙的氣氛,抬眼看去,見進來的這男人氣宇軒昂,氣勢十足,一眼就知道必定不是普通人。再看床上的小姑娘,臉頰泛著紅,一雙漂亮的眼睛躲躲閃閃,委屈隱忍的模樣將他們二人的關係暴露無遺。
這男人說話雖句句如刀,但眼底藏匿的那抹疼惜,掩蓋不住。
自己是過來人,看的明白。
遂起身,笑嗬嗬地走了過去,“這位先生,您可能誤會了什麼,這小姑娘是我送到醫院來的,她是乘客。我見她流了那麼多血,不忍心,特意多留一會兒照顧著。現在好了,男朋友一來,我一個外人就不陪著了。你好好勸勸她,不管遇上什麼難事,都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說著,就要提步朝外走。
傅鬱淮一怔。
他是……出租車司機?
眼神將男人上下打量一番,普普通通,是那種一看就知道很老實本分的類型,放在人群裏就找不到。
心下一鬆。
也是,喬染那麼高的眼界,當初看不上他,跟了裴靖林遠走高飛,現在不可能會突然轉性,跟了這種人。
拜金又惡毒,隻看重名利前途的女人,才是她喬染的本來麵目。
他開口叫住了那司機,“醫藥費是多少,我還你。”不等司機擺手拒絕,傅鬱淮就已經將錢包掏了出來,隨手拿出不薄的一疊紅色鈔票,遞過去。
“這些,夠了嗎?”
司機看著那數目,咂舌。
聽著他不容置喙的話,頗為尷尬地從中抽出了三分之一,“這些就夠了,您把錢收好。我的車還停在外麵呢,就……不打擾你們了。”
話畢,匆匆離開了病房。
一時間,不大的病房裏就隻剩下了他們兩人。
喬染覺得既尷尬又煩悶,手腕上纏裹著的一圈圈繃帶,讓她覺得有點兒無地自容。
不知道傅鬱淮看到這傷……會怎麼想?
是不是覺得她不僅蠻不講理,自取其辱,而且還瘋了,自虐自殘?
嘴角,動了動,此刻卻連一抹自嘲的笑,都勾勒不出來。
她實在不願意讓他見到自己如此狼狽不堪的樣子,更不想,將最脆弱無助的一麵暴露在他麵前。
當初,她走得那麼決絕果斷,咬著牙,差點兒把牙根都咬斷,卻硬是沒流一滴眼淚,沒讓他看到一絲狼狽,瀟灑極了。
所以現在,她的所有落魄不堪於他眼中,應該就都是嘲諷和大快人心吧?
傅鬱淮凜著眉眼盯著她,不說話,就那麼硬硬地站在床前,等。
等她先開口。
喬染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隻看他麵色冷沉,一副要把她拆吃入腹的凶惡神情,不敢多做多說,就一動不動地垂著頭,眼睛盯著自己掐緊的右手手指,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