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為什麼要急著送她出城。
事情到了如此田地,隻消稍微用腦子想一想便也明了。但她還未來得及問出口,頸後便遭了一記,昏迷過去的前一瞬,她聽見阿兄道在頭頂輕輕的一句:“先暫時委屈你了。”
此後便是長時間的昏迷,醒過來的時候,一聲清沉歎在頭頂,“郡主,事出緊急,暫時先委屈您同我共乘一車了。”卻是蘇轍。
她微微愕然,四下環視,卻對上容小郎滿是仇恨的目光,這才驚覺自己已身在一輛疾馳的馬車之上。伸手探開車簾,才看清車外趕車之人乃是桓榕身邊的近侍便被蘇轍攔下,他輕握著她的手,輕微搖頭,示意不可。
以棠沒說話,眼眶裏兩丸黑水銀般的瞳仁艱澀地轉了轉,縮回手低了眉去。心中卻一聲比一聲跳得更疾更快,不可能……
男女大防,以蘇轍的為人品性,是絕對不會觸碰女子的手的。除非……
他已經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
一個不好的念頭在腦中閃過,她沒有多想,微微翕動晶唇將萬千心思重新雜糅進腹中。隻道:“王府裏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你們現在要帶我去哪?”
現在時間緊迫,可不是追究這些陳年舊事的時候!
蘇轍微微一滯,繼而道:“我是奉陛下之命,送郡主出城。”
“你們要送我去哪?”
他微微垂了眼睫,“寧遠。”
寧遠?她有些悲憤地笑出聲來,“這個緊要關頭,陛下為什麼要送我去寧遠?他是認定了我隻會給他拖後腿是嗎?”
她不明白,現在王府之中情況如此緊急,陛下和阿兄,還有阿爹,為什麼要合謀隻送了她一個人出來?謝太後以清河王反叛為由,殺害清河王,兵圍王府,以珮的死不過是突發的一環。固然恨她,也沒有理由將以珮的死怪罪到她頭上,置她於死。他們現在卻將她送出來,直覺告訴以棠,父兄與陛下必然背著她做了什麼決定!
蘇轍不言,隻是一味的靜默。以棠亦別過臉去,抱膝鬱鬱而坐。狹小的車廂裏氣氛如冰凝滯。車馬轔轔聲中,街道上行人歡聲笑語,想來是謝太後封鎖了消息,淮安王府的驚變並未波及到這裏。卻不知街旁誰人驚呼了一聲“走水了”,車窗外瞬間騷動了起來,人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火情,“呀,好端端的怎麼起火了。”
“那個方向……好像是衣冠裏啊!”
以棠原本沒有在意,聽見這一句,猛地清醒。她一把拉開簾子探出頭去,果然瞧見淮安王府的方向已經燃透了半邊天,灼熱的氣浪有如騰蛟起鳳,在風中肆虐。隔著老遠,猶能聞見煙火氣!她眼眶猛的一縮,喉嚨緊的幾乎透不過氣,卻是頃刻之間便被蘇轍拖了回去,死死捂住她的嘴,一向溫潤爾雅的他竟發了脾氣,“不許哭!”
她果真沒哭,隻是紅了眼睛,死死地將他盯著,眼瞳裏漫溢著滔天的仇恨,漸漸凝為了水霧。
蘇轍臉上微有些赧然,卻始終沒放開,待她平複下來才鬆開了手,別過臉道:“現在你應該知道了。為什麼他們要送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