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禹偁掠一眼他的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什麼,默不作聲地將扇子連同一堆行李接了過去,口中謝道:“多謝侯爺百忙之中還能記掛著草民的事。今日之恩,來日必湧泉相報。”
“……別惦記著我女人就行。”他懶洋洋地哼道,所幸聲音極小,那側打點著馬夫的以棠並未聽清,隻回頭嗔怪地瞪他一眼,“你又在嘀咕什麼呢?”
鄭禹偁卻是臉上一赧,靜默無言地進入了車中。寧澈笑道:“沒什麼,我這不是吩咐鄭公子,讓他路上小心麼。”
你會這麼好心?以棠懷疑地覷著他,拍拍手從馬車那端走過來,站在車窗邊同馬車裏的鄭禹偁道別,“……那我們就此別過。你自個兒路上小心。若是平安到了蜀中,記得給我們寄封信。喏,寄到洛陽官衙就好了。能收到。”
“行了。”寧澈不悅地打斷她的絮絮叨叨,一麵拉了她往係馬的地方走。鄭禹偁從車窗裏探出頭來,最後遙遙望了她一眼,應道:“好。”然而夜裏風大,也不知她聽沒聽清。
車馬粼粼聲很快在身後響起,以棠想要回頭,也被寧澈按住。她不悅地掙開他的束縛,跺腳怒嗔道:“你又發什麼瘋啊!”
“鄭公子幫了我們好多的忙,現在就要走了,我送送他怎麼了?你又置什麼氣?”她一邊抱怨一邊回首朝車馬遠去的方向望去,夜色濃黑,她隻看得見朦朧淡月裏淡淡的車馬輪廓了。當即便有些生氣,賭氣不理他轉身便往回走。
“我發瘋?”寧澈覺得有些好笑,便當真笑出了聲,“謝以棠你知不知道人家喜歡你?還往上湊什麼?”
“啊?”這回輪到以棠傻了眼,錯愕地回過頭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旋即卻笑起來,“你胡說什麼呢?禹偁怎麼可能……”
麵上的笑容卻是漸漸僵住,與鄭禹偁相處的一幕幕在腦海中若走馬燈一般過了一遍,回想起他偶然不經意流露出的超出朋友範疇之外的溫柔笑意,才終於回過一絲味來,久久的結舌無言。寧澈跟上來,冷哼道:“現在才回過味來?是不是後悔了?後悔沒有多送人家幾幅畫?”
“我這不是不知道麼……”她訕訕笑道,見他仍冷著一張臉,心虛地別過了視線,“呐,我現在知道了,不會再亂送東西了。你,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心中卻極是汗顏,若她早知如此,斷然不會送那幅折柳圖了。許多感情一旦變了味,送什麼都是多餘。什麼‘長安陌上無窮樹,唯有垂楊綰別離’,劉禹錫的詩固然是好的,可她現在卻覺得有些太像兒女情長了。以棠苦惱地揉了揉臉。
“哼。”他冷哼一聲,徑直朝係著馬兒的楊樹走去。以棠忙跟上他,有些心虛地在後麵求道:“……阿澈……我真的不知道,我若知道,是絕對不會送畫兒的。你就別生氣了……”
“你是不知道。”他飛快地解著馬兒的韁繩,語氣卻淡漠如昔,“你不知道都能送人家‘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這樣的題字,你知道了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