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棠聽到後麵半句,眼中漸漸黯然。她低下頭去,“這些我都知道。”
“我隻是看到她們,就忍不住想起了禹偁罷了。我還是沒能救他出來。”
她自責說道,雖然心知鄭平以謀逆罪判刑鄭禹偁作為與他血緣最近的親屬是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斬刑的,但她仍是心存了一絲僥幸,期盼嵐曜能看在他主動稟報鄭平罪狀、又守住府庫餘糧的份上格外開恩,留他一條性命。但嵐曜卻如同料到她會這麼做一般,不待她開口便直截了當地拒絕了她,讓她不要癡心妄想,他不可能因為一個罪臣之子就違背大鄴的刑律。以棠求了多次也無一例外地被拒之門外,此後幾天,他甚至不再召見她,她又想托寧澈、裴舜欽等為鄭禹偁求情,卻皆是無用。
行刑的日子就在明天了,她卻還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今日嵐曜派她來抄家,她便也來了,以期回去複命之時,還能替他說幾句好話。
聽她提起同窗,裴舜欽心中亦是一黯,卻是勸道:“雷霆雨露,莫非天恩。”
“這是你從前教給我的,怎麼如今倒忘了麼。何況陛下不過是依律行事,你不該心生怨懟。”
聽到這一句,以棠眉間染上一層不耐,脫口道:“我知道他沒有錯。他是高高在上的君主,又怎麼會有錯呢?”
她說這句時猶然帶著氣性兒,也不顧君臣尊卑,不管不顧地說了出來,將裴舜欽噎了個半死。他愣怔了一瞬,她卻已背身往回走,“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你一個人回去交差吧。”
竟是連公事也不做了,一走了之。
回到行宮後她便將自己鎖在房間裏生著悶氣,拿筆一下一下地戳著桌上鋪開的雪白宣紙,心道陛下可真是小氣,她都說了拿他當初賜給她的丹書鐵券來抵鄭禹偁一條命,他都不答應,還將她厲聲訓斥了一頓,說她是婦人之仁。是,她是婦人之仁,她若不是婦人之仁早就將他手刃了送下去見原主了,哪裏還會為他生死奔波效勞至今?
當初說得好好的,賜她丹書鐵券,無論什麼要求他都同意,現在竟然食言。還是帝王呢!小氣若此!以棠煩躁地擱了筆,捧著腮氣鼓鼓地想道。門卻在此時被人從外麵推開,蘭亭與九黎還未來得及稟報她便煩躁說道:“不見!”
來人明顯愣了一愣,隨即涼涼說道:“阿棠好生無情,竟是連我也不見麼?”
卻是寧澈。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幾日因為讓他給鄭禹偁求情的事被他拒絕,以棠也沒少給他甩臉子。此時亦不例外,賭氣背過身去,“你怎麼了,說不見就是不見!”一麵又喚蘭亭送客,“蘭亭,送他出去!”
蘭亭猶在猶豫,寧澈卻已自顧無人地走了進來,順道在她臉上捏了一把,“讓我走?我是來帶你去送那小子最後一程,你去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