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鄭平後寧澈懶懶回過頭來,低低道了一句“暫且委屈鄭公子了”便命人給他戴了鐐銬將他送上了車。然而這一次卻不是囚車,而是一輛青幕素帷的油壁車。
兩輛車馬跟在寧澈的馬後駛出了鄭家宅院的裏巷,鄭禹偁端坐於車裏,內心平靜如水。沒駛出多久他的車馬便停了下來,帷幕被人從外麵掀起,趕車的兵士歉意地說道:“鄭公子,您請下車吧。”
卻是一輛全然陌生的小巷,寧澈等人的身影亦消失不見。一名雪青色騎裝的窈窕少女係馬垂楊邊,聞見響動後回過身來,對著他笑了一笑。
滎陽郡衙。
整個郡衙都已被羽林衛包圍,大堂內兩側冠纓拱立,中間的空地上悉跪著郡府的一幹乞活的罪臣,以鄭平為首,盡皆冷汗浹背,倉惶伏首。
嵐曜坐在郡守之座上漫不經心地翻著彙報官員自殺的名冊,偶爾抬頭掠一眼底下一眾官員的神情,唇畔間生冷笑。
裴舜欽早已起草好了這一幹官員的罪狀,當堂念誦,眾人皆知難逃一死,念到自己時,皆對自己的罪狀供認不諱。唯獨輪到鄭平之時,當他聽到罪呈中有通賊謀反一條,如針刺了般忽然驚起,撐著若母蝗蟲一般的身軀愴然朝嵐曜撲去:“陛下!罪臣冤枉呐陛下!”
他還未來得及靠近便被嵐曜身邊的楚惜穩穩以刀柄隔開,立刻有侍衛將他拉回原位。嵐曜頭也不抬地看著奏折,語調慵然,“你倒是說說,裴大人怎麼冤枉你了。”
鄭平重新跪下,倉惶伏首,“謀反事全係荀佑荀令二人所為,罪臣全然不知啊!罪臣或許是貪了點,可罪臣萬不敢對陛下不敬!還望陛下明鑒!還望陛下明鑒!”
“你何止是貪了點!”嵐曜霍然起身,瞬息間轉換了臉色,猙目欲裂,龍顏大怒,“十萬兩千石的糧食,數萬中人賦,全郡上下三個月的口糧,州府撥給你,你一人就要貪五成!卻置全郡萬千流離失所的百姓於不顧!”
“如此貪得無厭,多少災民因你而死,你竟然說隻是貪了點!”他將一堆竹簡奏折悉數砸在他頭上,砸得鄭平頭破血流,心中怒氣卻全然沒有得到絲毫的緩解。
鄭平不敢辯駁,頂著頭破血流的腦袋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郡衙裏一幹人等見之皆是心懷惴惴,提心吊膽。楚惜默不作聲地遞過去一盞茶想讓嵐曜冷靜片刻,茶盞也被他摔碎,直砸在鄭平跟前,茶水潑灑熱氣氤氳,話音亦冷漠得如同冬日裏凜冽如刀的寒風:“先把他帶下去,聽候發落。”
鄭平的眉心猝然聳動起來,還未來得及叫屈便被拖了下去,他絕望地伸出一隻手來,“陛下,臣冤枉呐!”聲音卻漸漸遠了。
嵐曜冷著臉掃過堂下跪伏的一幹郡衙的貪官汙吏,眉眼間掃過一絲不掩的厭惡。他開口喚楚惜,“傳荀令、荀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