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幾天,林堂上方的天空一掃陰霾,萬裏無雲。汛期終於完全過去了,在荀令等人來犯的次日,嵐曜便留下州府官員在林堂善後,自己則親率大軍重新返回了滎陽。
一路如入無人之境,他們甚至沒有遭拒任何抵抗便進入了滎陽城。大軍壓城之時滎陽郡守鄭平正畏畏縮縮的將頭往拋在梁上打了死結的白綾中放,預備懸梁自盡。他心中清楚,自己借了兵給荀佑,又對幾萬人出兵林堂的事視而不見,是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謀逆之罪的,與其到時候飽受酷刑折磨,承受妻離子散家族敗亡之痛,不如現在懸梁,求個痛快。他把心一橫,閉上眼睛準備踢凳,肥胖的身軀卻被幾個下人死死抱住。一道冷泠泠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把老爺看好。別讓他死了。”
鄭禹偁說完這一句便負手走了出去,絲毫不理會滿臉驚愕的父親。鄭平心神恍惚地被下人從椅子上抱下來,雙腿瞬間一軟,肥胖的身子軟如一灘水的癱倒在地。
羽林衛很快包圍了諸位郡府官員的府宅,鄭家自不例外。不少郡府的官員已經懸梁自盡,也有個別的,自籌罪不至死,備好了棺材戰戰兢兢地在家等待。寧澈入城後便帶人直入鄭家府邸,鄭家闔家老小皆被兵士押解至前院,跪了烏壓壓滿地。寧澈用腳點了點鄭平匍匐在地的肥胖的身軀,悠然笑道:“本侯親自來接鄭大人,還算是給鄭大人麵子否?”
鄭平嚇得渾身亂顫,口中語無倫次地說道:“君侯……君侯饒命呐……小的真的什麼也沒做啊!都是,都是荀令那小人陷害於我!還請君侯明察!”
他一邊哭嚎一邊緊緊攀附住寧澈的大腿,當即便有兵士將他拉開,寧澈冷笑了一聲,收回腳悠悠然道:“走吧,請鄭大人去麵聖。”
目光卻是劃過跪在鄭平身邊、始終不發一詞的鄭禹偁身上,眼中閃過了一絲惋惜。
另一側,跪在鄭平身邊的鄭白氏哭聲頓起,倉惶去抓寧澈的衣角,“……大人,這位大人,求您救一救我們家老爺吧!他真的什麼也沒有做啊!”他卻已抬腳走了出去,走至門邊時忽然想起一事,清冷話音打斷了鄭白氏的哭聲,“鄭公子也請同本侯一同前往吧。”
鄭白氏先是一愣,旋即哭天搶地地揪打著已被兵士押解的鄭平,“都是你!要拿禹城去絆住什麼勞什子謝大人!這下好了,把兒子也卷進去了吧?”
“你做的那些虧心事幹我們娘倆什麼事啊!偁兒啊偁兒!”她將兒子護在身後,捶胸頓足地哭起來,哀慟兒子的無妄之災。鄭禹偁卻是一臉平靜,輕輕推開母親不用兵士押解便跟在了父親的身後,臉容沉穆,“娘,我去去就回。”
鄭禹偁隨寧澈一行人出了鄭府,便見一輛囚車等候在外,道旁兩側皆是戒嚴的冠纓,百姓張頭張腦地朝裏張望著,竊竊議論。鄭平的頭恨不得低到胸前去,卻被兵士一陣推攘,戴上鐐銬登了囚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