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吧!”法華道人情緒頗為激動,抬手指著幻兮消失的地方指頭都在打顫,“我就說她是妖,她有法術!你現在還不信麼!她是蛇精!是一條大白蛇精!”火氣衝頭,法華道人的脖頸之上有根根青筋暴起,一張臉瞬間漲的通紅。
清遠頷首垂目,一聲不吭。
麵對著以沉默為對抗的徒兒,法華道人無奈的背過了身不住歎氣,須臾後又轉過去直麵向清遠,白眉壓低、目光與語氣具是一沉:“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嗯?是不是?”聲音輕輕的,不像生氣,更像一聲無奈的慨歎。
暮夏初秋的微風渲染了離宮的悲涼,就像樹木零落了的那些葉子一樣,很多事物都再也沒有辦法回頭了。做弄爾爾……
清遠霍地抬首,凝起一雙譚星般清澈明亮的眼睛,波光流轉、一字幹脆:“對。”沒有絲毫兜轉、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一字出口,他隻覺心裏驀地一下便開闊起來。那些陰霾、那些徘徊、那些積鬱、那些堵塞……一晌渙散!
因為,心明白了。
“嘖……”法華道人拍著腦門兒撫著太陽穴直在原地打轉,再向著清遠看過去的時候已是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焦躁,“你怎麼,你你你……”抬手衝著他一點又一點,顫顫的。
清遠的沉著與法華道人的焦躁無奈顯然形成鮮明對比:“師父。”他清澈的目光依舊不染纖塵,定定的看向法華時,裏邊充斥了滿滿的堅定和剛毅,“徒兒不想修仙了。”
法華怔。
忽地聽見自己的徒兒在自己麵前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法華道人連脾氣都沒有了,頭腦“唰”地空白一片,頓時呆住。
清遠就著迂回過去的微微秋風,垂了一下眼睛,接口喃喃:“幻兮姑娘其實是個可憐人……”
“她可憐?”法華猛地打斷,突然發覺自己怎麼就這麼氣不打一處呢,“她可憐你幹脆娶了她得了!”他幾近暴跳如雷,一怒之下就有些口不擇言。
清遠曇然抬目,皺眉急對:“如果她願意,我一定會。”
法華錚地一下又是一陣腦仁兒疼,強迫自己一再竭力的壓住那海濤般翻湧起來的情緒,麵色發青、聲音卻平淡下來:“你說什麼?”到底還是爆發了,又驀地一拔高,“你再說一遍?”
“我要娶幻兮。”清遠不加停頓,麵目如常、語氣穩沉。
“你說什麼?”法華又問,聲音微小下來。
略有沉默,清遠垂了一下眼瞼、旋即重新抬起。語氣穩沉依舊,但一字一句,比方才咬的更加堅定:“我、要、娶、幻、兮!”
“你瘋了!”終於,苦心苦意隱忍良久的法華道人再也壓不住那團火氣,劇烈的慍惱如山洪般轟然爆發,一個巴掌衝清遠掄過去。
清遠沒有躲閃,杵在那裏受下了師父給的這一耳光:“我早就瘋了!”
……
清遠從沒有像時今這般淋漓盡致的宣泄過,他那句話幾乎是咆哮著吼出來的。一顆心登時變得澄明開來,似是換骨脫胎成為了一個全新的人!
是啊,早就瘋了……早就瘋了!
自打見到幻兮的那一刻,自打被她一把推入浴池裏的那一瞬間就瘋了!
因為宿世情緣就此輪轉,身在蠱中、欲罷不能!
瘋了!早就瘋了都瘋了!瘋了……
師徒二人誰也沒有再說話,隻剩下清遠不斷的喘著粗氣、慢慢平複。法華道人緊鎖的眉頭緩緩舒展、氣的漲紅的臉一點點恢複如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