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稀記得,那是個寒風徹骨的夜晚,我頭發蓬亂,衣衫襤褸,獨自行走在無人的街頭,從垃圾堆裏撿來的鞋破破爛爛,絲毫抵禦不了寒冷,低溫讓我感覺不到雙腳的存在,我像一具行屍走肉般拖遝著腳步,我並沒有明確的目的,隻不過想找一處溫暖的場所,讓自己不至於被凍死。
上帝似乎還是眷顧我的,在我即將倒下的時候,居然陰差陽錯地走到了一個地下倉庫,門沒關,裏麵黑漆漆的,我卻仿佛看見了光芒,便徑直走了進去,走了幾步,卻不知被什麼東西絆倒了,奇怪的是,我倒在了一處柔軟的地方,沒有一絲疼痛。
積攢多日的困頓和疲乏襲來,讓我動彈不得,幾秒後我便沉入了夢鄉。
夢裏的東西很奇妙,我躺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陽光籠罩著我,我被一團暖暖的氣包圍著,舒服極了,細雨飄飄灑灑地降下,在離我很近的地方掛起了一道彩虹,我伸出手掌去觸碰,卻怎麼也碰不到。
倉庫的管理員把我叫醒,醒來時我發現自己正躺在廢報紙堆裏,夢境中的溫暖竟是這些廢報紙帶給我的,想來實在有些可笑。
我怎麼也不會想到,在我最無助的時刻,有一雙手從背後將我擁住,那是一雙陌生的手,卻異常溫暖,一種我從未感受過的溫暖。
那雙手摩挲著我的肩膀,我聞到,她的頭發散發出春日暖陽的氣息,將我的恐懼驅散得無影無蹤。我翻過身麵對著她,將那雙手握在掌心,放在自己的胸口。
我的心跳得很亂,她我像個可憐的孩子,我你也是啊。她不往下了,將頭枕在我的肩膀上,這次,是我將她抱住,她像一隻溫順的綿羊沉入我的懷抱。
“請嫁給我吧,我想照顧你。”這句話是在我沒有料到的情況下脫口而出的,可我並沒有對此感到驚訝。剛聽到這句話時,她的身子抽搐了一下,緊接著便是若有若無的嗚咽聲,她一邊抽泣著一邊重複地著:別離開我。
我將她的身子抱著更緊了,淚水止不住地滑落下來。我們像兩個在冬夜裏抱團取暖的孩子,很快便入眠了。
夢裏的我再度見到了那片海洋,這次的海洋不再是由廢報紙組成的,而是一片淺藍色泛著太陽光澤的海域,海鷗盤旋在高空,不時發出鳴叫,仿佛在喚著我的名字。
第二我們便結婚了,沒有隆重的儀式和祝福,她為我做了可口的飯菜,我在她耳邊輕輕許下諾言,我們相互依偎在屋頂上,看遠方的夕陽緩緩下沉。她的笑容很可愛,像沾了雨露的薔薇,嬌豔動人。
三
我將她的手腳放回被子,蓋好,再次吻了她。這次她沒有強烈的反應,臉上泛起幸福的光澤。看到她睡得又沉又穩,我感到安心了許多,轉身走出臥室。
我來到屋頂,空還陰沉得很,風裏夾雜著水汽,舉目間,遠方的田野和樹林由於剛剛被雨水洗過,仿佛換了一件幹淨衣裳,閃爍著明亮的光。
我閉上眼睛,張開雙臂,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風掠過我的身體,我感覺自己在墜落,緩緩墜落。我睜開眼睛,原來是自己從屋頂上跌了下去。這時,一條彩色緞子向我迎麵飛來,我的身體又隨著這條緞子向上升去。
這是我第一次目睹風的形狀,它不是我曾想象的那樣清澈透明,而是富有色彩的生命體。我這輕飄飄的魂隨著風在高高的空飛行,地上的景象盡收眼底,我卻無暇去顧及,那是人間發生的事,我已經不屬於人間了。
風像個調皮的孩子,不時地鑽入雲層,又從雲層中逃脫,我嗅到雲朵的味道,淡淡的,像剛剛摘采下的新鮮茶葉。
我不知道自己將被帶往何處,卻沒有一絲漂泊感,相反,風帶給我從未有過的歸屬感。
風漸漸慢了下來,這時,我剛巧經過一片金色的樹林,從上往下看,她們的葉子宛如綻放在秋日裏的焰火,我醉心於此,風似乎懂得了我的心意,將我放到一棵樹下,我向風道別,風像一縷青煙,扶搖直上,消散於際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