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樹林深處走去，地上鋪滿了葉，風穿過林子，仍有新的葉片脫離樹梢，從半空瑟瑟落下，明豔的金色鋪蓋地而來，我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了。
走在那些走完自己生命旅程的葉上，每走一步，都有碎裂的脆響聲。我想，這正是我靈魂破碎的聲音。
“我和這些葉子一模一樣啊。”我自言自語道，“死亡才是我的歸宿。”
林子深處出現了一片湖，幽藍的湖麵上倒映著璀璨的。我走到湖邊，盤腿坐下，水麵上浮著幾枚葉片，紋絲不動，我呆呆地凝視著它們。
要是一切都靜止下來就好了。
我脫去鞋子，赤裸著雙足，朝湖心走去，一隻虛無縹緲的靈魂行走在湖麵上，寂靜地出奇，沒有水花，隻在腳底與水麵間漾起細微的波紋。
我在湖心坐下，閉目沉思，風又出現了，從我的耳邊掠過，我聽見它的聲音，像是一種溫柔的問候。
“隨我去嗎？”風問我。
“去哪呢？”我皺著眉問。
“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
“嗯……好。”我猶豫了片刻。
“可惜……你走不了。”風又。
“為什麼呢？”我詰問它。
“那要問你的心。”風在我的身邊繞了一圈，便消失不見了。
我睜開眼，湖心隻剩下我自己，一枚葉從很遠的空飄落過來，不偏不倚地落在我的鼻尖，我將它取下來，攥在手心。
太陽從烏雲背後抽身出來，光芒從樹隙間照射過來，湖水變得透亮。
眼淚往下掉，我伸手擦拭，一股寒意在體內氤氳開來，我的靈魂在那一瞬間重獲了重量，傾斜著栽進水裏。
我沒有掙紮，就像當初喝得酩酊大醉落水時一樣，冰冷的身體不斷下沉，我能感受到掌心的在微微發燙。
往事像白駒一樣在我的腦海中奔跑……
我看見妻子的身影了，她穿著碎花洋裙，帶著草帽，愉悅地行走在雨後的道上，我跟在她的身後。
兩旁種滿了樹，被雨打落的葉濕漉漉地貼在路麵上，她選取好看的葉子，裝進隨身攜帶的玻璃瓶裏。她將那些葉子洗幹淨，放在陽台上曬幹，又重新裝進瓶中。
她喜歡將瓶子放在耳邊輕輕搖晃，聽葉片跳舞的聲音，她那就像我在對她情話。
“為什麼那麼喜歡？”我問。
“因為你喜歡呀。”她真地回答我。
我不知如何回答，一時悲從中來，隻是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
我的身體正在不斷下沉，沉向幽幽的湖底，我伸出雙臂，想抓住什麼，可惜水麵上的光離我越來越遙遠……
我不能就此死去！
這是此刻我心中最強烈的念頭。
四
我重新來到這個世界上，書房裏的陳設和我離去的時候毫無二致。
妻子蜷著身子，靠在我的身旁，啜泣不止。
我將手伸向她的頭發，輕輕撫摸著，她先是一驚，然後撲向我的懷中，雙拳捶打著我的胸膛，然後緊緊地擁抱著我。
“我以為……你……死了，呼吸都沒了！”她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地。
“不哭啦，我這不是好好的嘛，隻是做了個夢啊。”我將另一隻手攤開，“你看，我去給你收集葉子去了。”
妻子將信將疑地將葉子拿過去，很快就破涕為笑了，我為她拭去眼角殘留的淚。
“還是笑起來好看啊。”
“以後不許嚇我！”
“對不起啊，我保證沒有下次。”。
“我去把葉子裝起來。”妻子轉身跑出書房。
我提筆，在紙上畫下那張未完成的畫——一片象征希望的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