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魎問影曰：“曩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無特操與？”——《莊子》
黑霧張牙舞爪地撕開了艙壁，其中裹挾著喪葬樂、嬰兒哭泣和女子瘋狂的笑聲。
“救，救救我……”竟還有微弱呼救夾雜在刺耳的聲響裏。
霧中伸出一雙纖細美麗的手臂，卻在脫離黑霧的瞬間，臂上皮肉剝盡，散發出令人幾欲作嘔的腐臭腥味，最後隻剩下兩支枯骨瘋狂而扭曲地揮舞擺動著，血跡淅瀝四處甩落，仿佛這樣才能宣泄那種剜肉錐心的痛苦。
這噩夢般的一切尖叫著，直撲向方北。
但下一刻，1970號的聲音響徹整個艙內，嚎得比它們還要撕心裂肺：“‘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啊啊啊啊！早知道我就不該讓你選謝赩，真的是太失敗了！”
方北一手捂住口鼻，忍不住挑了下眉，另一隻手裏死死攥著的紙扇不知不覺也鬆開了。
黑霧襲來，他本來有點緊張，被1970號這麼一嚎，頓時什麼恐怖氣氛都煙消雲散。
“滴——驚嚇值15%”
何況那不知哪裏來的機械音還在鍥而不舍地盡責響起。
一個與艙壁同樣質感的球體忽然出現，看似被黑霧繚繞包圍，但球中爆發的刺眼白光頃刻將黑霧祛除殆盡。
“嘔——太特麼髒了，惡心的暗物質！”
光球裏發出了1970號的招牌式尖叫。
祂將黑霧團巴團巴搓成一粒泥丸似的東西，一邊對著方北陰陽怪氣地問道，“你居然不怕哦？”
方北很自然地撣撣身上不存在的灰塵，抬起頭又是無可挑剔的微笑：“還行。”
“啐！虛偽的人族。”
此刻，所謂的太空艙已經像個碎蛋殼一樣了。
方北往外看去，虛擬太空艙仿佛停泊在夜空之中，遠方是繁星明滅，艙底則有無數流星正持續不斷地劃破黑暗，儼然一條流光溢彩的長河。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他不由得喃喃歎道。
1970號也沒急著修那個大破洞，慢悠悠地飄在洞邊進行解：“喏，下邊那些，就是長得像你們人族的流星的玩意兒，都是跟咱這個一樣的意識傳送器，叫做‘雲腦’。外麵咧，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亞空間’……的其中一種。”
方北指了指遠處：“那邊的星係呢？”
“當然是我們要去的夢境位麵啦！”
話音落下，1970號繞著破洞盤旋了一圈，光芒閃耀而過，整個雲腦瞬間恢複如初。
祂還在罵罵咧咧地轉悠著：“殺千刀的！被那些該死又死不完的暗物質這麼一幹擾，我們的降落坐標怕不是要受到影響！不，我才不會這麼不幸呢……哇真的好煩，該死的暗物質！”
方北沒開口，就聽著祂又立了個新flag，內心毫無波瀾。
但他斟酌了一下，又問：“之前怎麼沒聽你提過這些暗物質？”
“你沒事會把垃圾掛在嘴邊念叨嗎？”1970號語氣不善地將那顆泥丸狀的暗物質丟到他腳邊，都被濃縮成一點點了，那坨黑霧還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在不停翻彈著。
“像這種文明病毒，本來就該被徹徹底底地銷毀！”
隻是祂越是氣急敗壞，方北越是能察覺到祂的無可奈何。
他環視了一遍這個雲腦，還有在空中上下浮動的1970號本尊，又想起了所謂的“不可抗力”。
“未解的謎團總是特別有趣。”方北心道。
他順便想到了一個差點被忽略的重要問題：“對了，請問我要怎樣才能回到現實生活中？”
1970號：“修補完第一個漏洞之後，你的意識就會被自動喚醒。”
祂這種公事公辦的語氣，有點好笑。
方北又問：“是否有時間限製？”
“沒有限製，就和你成為‘鳶’的那個時候是一樣的，哈哈。”每次能夠調侃他，這個外星人就很開心的樣子。
令人費解的惡趣味。
凡是旅途，終將會抵達終點。雲腦的外殼開始緩緩消融，顯露出神秘的夢境位麵：“故事裏”。
眼前所見，是一片夜幕籠罩之下的草原。
“‘Vereiledh，dubisssh?n!（你真美啊，請停留一下！）’”方北瞬間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