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文祥絕命詩

這回輪到方北自己被按到暫停鍵了。

他屏住呼吸盯住自己親手做出來的瓷瓶,一動也不動地等待著室友的反應。

然而寂靜的房間裏,隻有室友手裏的畫筆掃過粗糙紙麵時,一點輕微的簌簌聲響。

機械音再度響起:“滴——驚嚇值71%”

“哇哦!原來這樣才能嚇到你,不錯不錯。”方北還沒反應過來,1970號又在瓶子裏桀桀怪笑了。

祂的原聲很奇怪,語調像幼童般輕快,音色又沙啞似老者,但確實不分男女。

室友依然毫無察覺。

整個房間又一次變成黑白兩色,除了方北和他的青花瓷瓶,也就是1970號。

“滴——驚嚇值6%”

瓶子裏發出一聲遺憾近乎要實質化的歎息:“呃……”

好脾氣如方北,這時也忍不住磨了磨後槽牙:“你一直在測驗我的驚嚇值,這跟任務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啦。”瓶子左右搖晃,最後還滴溜溜地轉了個圈,“你的心理素質直接關係到任務的成功概率,所以這個很重要的啦。”

又是借口。

方北在心裏下了個定論。

這次1970號沒再賤兮兮地反駁他,看來已經切斷了與他的腦電波關聯。

於是方北打消了“試試看摔碎瓷瓶會怎樣”的念頭。

1970號也忽然正經起來:“到任務,現在我們先來剖析第一個漏洞,這個漏洞的關鍵詞是‘隙中駒’。”

“‘歎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到詩詞,方北這個文青也算半個行家,“蘇翁的《行香子》?”

“是,但又不是。恭喜你,又猜對了一半。”1970號語氣歡快地開起嘲諷來,“是‘浮名浮利,虛苦勞神’,也不見得真有人能超脫名利之外,虛偽的人族啊哈哈哈。”

有點想摔瓶子,但是要忍住。

方北微笑道:“重點可以嗎?”

“哦,稍等。”1970號好像在瓶子裏又開始嘩啦啦翻書。

方北聽得有點好奇:“冒昧地問一下,為何貴文明還在使用人族都已經漸漸舍棄的紙質資料?”

過了半晌,他都無聊到開始在手機上刷好友圈了,那個喜怒無常的1970號才丟出來一句:“複古風潮曉得不?我樂意。”

莫名被噎的方北:“好的,您開心就好。”

接著祂就開始s河神:“年輕的主角喲,你掉的是這個金手指,還是這個銀手指,還是這個鐵手指呢?”

果然是正經不到三秒啊。

方北看了看自己健全的十指,非常不想理祂。

“友情提示:金手指是‘成為永朝名相謝赩’。”1970號又加了一句。

但祂也沒想到,這一句有如魚雷入海,炸出了來自方北的,意料之外的反應。

“什麼?謝赩?你是,瑰堂先生謝輕朱?”他猛地抓住瓶身,激動得聲音都有點顫抖。

如果1970號是個人,此刻估計已被攥住衣領提到半空中了。

別是像方北這樣,對永朝末代曆史有所涉獵的人,即便是在普通人眼裏,謝赩也等於傳奇。

四句詩足以言之:此人生前是“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身後是“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喲,沒想到你是他的骨灰級粉絲。可惜這位驚才絕豔的謝輕朱,現在也真成骨灰一捧了。”1970號無比淡定地做出行動決策,“所以你確定要選擇金手指了對吧?那我們就出發吧!”

祂打了個響指。

“啊?”方北眨了下眼,花瓶裏一下子嘩啦啦地冒出來漫的紙頁,瞬間把他淹沒在其中。

“你這是!”

好不容易他才從紙堆裏掙紮出來,卻愣在原地。

眼前已不是緣州寫生基地那個到處泛著黴味的酒店房間,而是雕梁畫棟,且頗具永朝特色的古典建築。

三五間屋子並做一處書房,布置的格局十分闊朗,臨窗擺著一張雲灰大理石畫案。

堂中楹聯上提著:“醉後閑題橋頭扇,夢醒莫忘沈園柳。”

方北剛剛還看到,有人正在畫案前提筆作畫。他走近幾步,那道身影卻倏地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