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那張畫案旁邊,方北發現案上擱著一把展開的紙扇,扇麵上紫白相錯,筆觸果決,色調很清雅。
畫的是一幅“鳶尾花叢間蝴蝶驚飛”。
他正想問問1970號去哪兒了,畫中忽然顯出淡淡墨痕:“餘姓容,名則,表字疏離。”
《古代美術史》是每一位美術生的必修科目,所以方北自然也知道容則何許人也。
其為謝相門人,永朝京都畫坊“拓影閣”之主,僅《白袖桃花卷》一幅畫便名垂千古。
這樣的厲害人物,此刻正在以一種顯靈般的狀態,和自己對話?
方北放下扇麵,也不願去辨別虛實,先規規矩矩地鞠了個躬。
“學生方北,見過容先生。”
畫中又浮出一行行字跡:“此地名為‘霜曉角’,乃是虛與實之間一罅隙,汝因何至此?”
方北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想了一下,隻好應道:“我為瑰堂先生而來。”
“輕朱兄已登仙道,汝所言當真?”
仙道?封建迷信要不得,我們要相信科學。
“弗陽關之役出師不利,謝相最後一卦自卜命格,得‘浮休’二字。”方北抬起頭,眼底是與他溫和氣質截然相反的懾人亮光,“可瑰堂先生是縱奇才,豈能拘於命格?我願助之,力挽永朝山河。”
扇上最後浮現了這麼幾句話:“汝有如斯心誌,甚好。此扇能令風起止,今將之相贈,望汝功成。”
字跡消失後,方北心翼翼地拿起那把扇子,果然堂間有大風呼嘯而起。
作為堅定的無神論者,他忍不住心裏默念了好幾遍“相信科學”,可是紙扇一收,風勢立刻止住。
方北沉默了。
紙頁從而降,再度掩蓋了他的視線。隻是時機未免太過湊巧,方北當即一臉恍然大悟:看來又是1970號在作怪。
畢竟除了祂,誰都不會這樣故弄玄虛。
容則非神非鬼,隻是距今正好九百年的一位古人。
嗯,一定是這樣。
扒拉開紙堆一看,方北也沒回到酒店房間,而是身在一個球狀的太空艙內。
目之所及是整片瑩潤的白光,仿佛艙壁是用羊脂玉築成。
他手握著收到衣兜裏的扇子,回想起剛才的情景,忍不住感慨道:“原來你們的科技已經發展到能夠製造現實?”
“不不不,這不是製造現實,隻是位麵傳送而已。兩者的區別,就好像你們人族拍電影時的實地取景和棚內搭景,不過效果是相反的。”1970號的聲音以立體環繞的形式出現在整個狹空間裏,“雖然相對來風險要大一些,但比之製造現實所需要的巨量物質和超低的成功概率,位麵傳送還是挺劃算的。”
“會有什麼風險?”方北輕聲問道。
1970號開始瞎立flag:“害,也就是時空亂流、錨點錯誤之類的吧,一般不會出現這些情況的,你放心啦。”
聽起來好不靠譜的安慰。
方北忽然有種感覺,自己剛剛的見聞估計就是祂所的“風險”。
“那我現在是在什麼位麵嗎?這就是你的‘亞空間’?怎麼像個太空艙一樣?”他發出三連問。
“‘亞空間’隻是一個統稱,按照人族目前的科學水平是無法理解這種維度概念的。你的肉體睡著了,現在是你的意識在行動。我已經開啟了時空回溯模擬程序,我們正在前往你的夢境位麵,任務中的代稱是‘故事裏’。”1970號語氣懶洋洋,但依舊話癆地解釋著。
夢境位麵就夢境位麵嘛,為什麼還要叫“故事裏”呢?難道是還有個“故事外”不成?
方北算是明白了,幻3文明對咬文嚼字的熱愛還遠勝於他這個人族。
1970號還在叨叨:“剛剛你是第一次傳送,個體意識要先錄入‘雲腦’後才開始加載,所以有點延遲。我估計,現在應該快到目的地……”
“啪!”
一聲怪響打斷了祂的長篇大論。。
方北驚異地看著裂成蛛網狀的太空艙壁。不過瞬間,一股股漆黑霧氣爭先恐後地從裂縫中滲透進來。
1970號嗷地一嗓子尖叫起來,花式爆粗:“我日裏個仙人板板!暗物質?!有冇搞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