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胡蝶,紫豔翠莖綠葉。翩翩對舞風輕,團扇撲來夢驚。驚夢,驚夢,一樣粉柔香重。”——葉申薌《轉應曲·紫胡蝶》

真沒想到,鍾旻看起來清清泠泠的一個女生,也會有這麼瘋狂的時候。

夢境一重疊一重,他險些要以為自己本就是和她朝夕相處,一起經曆了生活中各種酸甜苦辣的“鳶”了。

渾渾噩噩的,又不知是哪日,她們坐在畫室裏各自玩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鳶,你的畢業創作就決定是畫那個羅刹公主了嗎?”鍾旻修照片修得差不多了,伸了個懶腰,忽然看到牆角的全開畫板。

畫紙上是一片繁花盛開的草地,戴著花環的白衣少女迎風而立。

【“紙沁瑚”不是丹朝羅刹族的,她是永朝末年的蠻族人,嚴格來,她們述律氏還是丹朝阿落刹娑氏的祖先呢。】

方北能感知到“鳶”的意思,卻聽不清她話的聲音。

鍾旻又問:“那她是有什麼特別的故事嗎?你為什麼要畫她?”

【她的名字很美啊,我之前看到過一句話:“風可以吹走一張大白紙,卻吹不走一隻蝴蝶”,總覺得跟她名字的意思有點異曲同工。】

鍾旻聽得一愣,圓著眼睛問道:“她不是珊瑚的瑚嗎?跟蝴蝶沒什麼關係啊。”

【“紙沁瑚”當然是蠻族語言啦,意為“水邊的白色蝴蝶”。聽她本來還有個華族名的,但書上沒有記載,好可惜呀。】

夢境最後一幕,定格在畫上的紙沁瑚公主。

再度陷入黑暗時,寒冷一點一點侵入身骨,仿佛是被人拋進了冰水之中,方北陡然體會到“垂死病中驚坐起”是什麼感受。

被凍醒後,他睜開眼看向空調——16度。

室友們一個個都把自己裹成蠶蛹狀,看來是昨晚上玩瘋了,所以沒人記得把溫度調高。

方北無奈地笑了一下,四處張望著尋找空調遙控器,清晨的寧靜氣氛突然被一個聲音打破。

“滴——驚嚇值1%”

呆板得堪比普通計算器的機械音。

“什麼!這麼低的嗎?”1970號嗷嗷亂叫,“嘛時候能實現邪務自由啊,這日子沒法過了!”

“邪務自由”……又是什麼東西?

方北默然。

室友們還在呼呼大睡,沒人被吵醒。

他沒理會1970號的大呼叫,找著遙控器先關了空調。

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1970號裝出一種好像剛發現他所以有點驚訝的聲音,若無其事地跟他問好:“喲,早安呐,方北同學。”

正要刷牙的方北眨了下眼。

出於禮貌,他在腦海裏矜持地應道:“早上好。”

1970號下一句又是石破驚:“成為‘鳶’的感覺怎麼樣?或許接下來,你也可以繼續作為她而活著呢,要不要試試看昂?”

“不。”方北一臉冷漠。

換來1970號毫不客氣的大笑:“哈哈哈哈放心吧,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抹除你的自由意誌,也就是——剝奪你的人格。因為隻有‘剝皮’才會幹這種事兒。”

方北將浸濕的毛巾擰幹,微微挑眉:“貴文明還有以酷刑為名的組織麼?”

“嗤,那種毫無智慧僅憑本能作祟的低等生物,怎會是我們的一員?它們甚至不能跟人族相提並論。”話是得很傲慢,但1970號的語氣卻有點不那麼淡定。

“它們與‘不可抗力’有關。”方北一語中的。

“愚蠢的人族!如果漏洞沒有被修補,曆史線出現大規模混亂,你們就要做好迎接滅亡的準備了!要完蛋了曉得伐?”1970號仿佛一隻被突然點燃的爆竹,氣到飆出金山市方言來結尾。

“至於‘不可抗力’到底是什麼?你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所以,願意答應了嗎?讓渡一部分你的自由意誌,由我在你的思想中暫時開辟一個亞空間,任務完成之後一切都會恢複原狀,於你沒有半分損傷。”

祂又劈裏啪啦地了一大堆,話癆本質暴露得很徹底。

方北則慢條斯理地洗著臉,仔細推敲了祂每一句話的意思後,提煉出重點問道:“閣下的意思是,我現在還擔當起拯救世界的重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