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王妃正是誌得意滿的時候,滿頭的珠翠都壓不住她的得意之色,這會兒怒道:“你這刁奴以下犯上,該當何罪!”
“王妃”薑媽媽冷笑,“今日太子殿下和使臣同至,怕是不好處罰下人,若衝撞了那位,恐怕……咱們都落不著好。”
映晚也跟著點頭,她其實是害怕的,真的害怕,嘉陵王妃脾氣不好,這麼多年沒少欺負人,她也不敢得罪這個嬸嬸,能忍的都忍了。
可總不能看著薑媽媽被她責罰,薑媽媽這個年紀,到她手裏,怕是這條命都留不住。
對於那位皇太子的赫赫威名,嘉陵王妃也大有耳聞,想起那人的戰績,她便猶豫了。正如林映晚所言,得罪了那位,誰知道他會做什麼?
是討伐南山王,可萬一人家一個高興,給他們嘉陵來一刀呢,嘉陵王府可不是他的對手。
映晚心中鬆了一口氣,在被褥上擦了擦掌心的汗水,低聲下氣地道歉:“我代媽媽給您道歉,嬸嬸寬宏大量,切勿計較這些事兒。
有了台階下,嘉陵王妃冷眼瞧著她:“這次便罷了,再有下次,決不輕饒!”
“嬸嬸寬和,映晚代下人謝過。”
“你還不起身,王爺今兒了,要你和他一起去迎接使臣,此乃無上的榮耀,你可別錯過了。”
映晚剛放鬆的臉色,煞時一白,不可置信地重複:“我……我去迎接使臣?”
薑媽媽亦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郡主是閨閣少女,讓她去迎接使臣,這是把她當做什麼人了?便是普通人家的閨秀,也沒有在這種場合拋頭露麵的。
這夫婦二人,竟然如此折辱郡主,他們……他們欺人太甚!
映晚隻覺得胸悶氣短,一陣陣頭暈,恨不得給嘉陵王妃一巴掌,可是她不能,她什麼都不能做,反而要擠出一抹笑:“嬸嬸……您在開玩笑吧?”
堂堂嘉陵王府,怎麼能做出這等不知廉恥的事情?讓自家的郡主拋頭露麵,是看她不夠卑微,還是覺得嘉陵王府送女聯姻的事兒不夠人嘲笑?
嘉陵王妃白眼一翻,“誰有功夫跟你開玩笑,今兒穿上你的冠服,跟王爺一起迎客,若不聽話……林映晚你知道我的手段。”
映晚當然知道她的手段,這麼多年來沒少感受,若是自己不答應,恐怕她就要對自己院子裏的人下手了。像薑媽媽這樣的老人家,她怎麼舍得讓她們被責罰。
罷了,不過是丟人現眼,被人看不起,被人議論紛紛而已,回到屋裏門一關,她便什麼都聽不到。
去……就去吧。
映晚低聲道:“嬸嬸放心,我都明白。”
“這才乖,不枉費王爺總誇你乖巧懂事兒!”嘉陵王妃吃吃一笑,甩著袖子出門,“半個時辰後,到梧桐苑來。”
聽到身後一聲憋屈的“知道了”,她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映晚像是脫力一般靠在枕頭上,細白的雙手張開,緊緊捂在臉上,眼淚順著指縫,再也克製不住。
她一出生,就被皇帝冊封為一品郡主,本是大富大貴的命,今兒竟然要似那迎來送往的娼優一般,到人前拋頭露麵。
上蒼何其不公。
一時之間,屋內哭成一團,薑媽媽更是不禁辱罵道:“這對喪良的夫妻,怎麼老爺沒有一個雷下來劈死他們!”
映晚臉色蒼白如紙,怔怔看著窗外的合歡花,半晌道:“更衣。”
“郡主……”薑媽媽老淚縱橫,“您別去,大不了我這條老命給她拿去,可您怎麼能受此屈辱?這般奇恥大辱,待百年後我如何向您的父母解釋?”
今兒去迎接使臣,朝中人該怎麼看待他們郡主?這事兒傳入京城,日後誰還會敬重她,恐怕個個都拿她當做可以隨意糟踐的女子。
嘉陵王夫婦,當真是喪盡良!
映晚搖了搖頭,眼睛裏淚光漫漫:“媽媽,哪兒有我選擇的餘地。”
就算她不配合,讓整個院子裏的人都給她陪葬,也改變不了結果,她那對叔叔嬸嬸,依然會逼迫她前去,甚至會讓她更加丟人現眼。
讓她身敗名裂,徹底活不下去。
她太明白了。
明白自己的處境,明白自己的立場,明白自己沒有反抗的力量,更明白……自己將一無所有。
除了乖乖聽話,她什麼都不能做,否則便是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
映晚閉上眼,任由侍奉的人為自己更衣,眼角的淚水,順著鼻翼落了一滴又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