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就這麼單打獨鬥地跟易川走在一起,我心裏是不無忐忑的,那天晚上有星光,月亮也升起來了,我和易川相肩而行,他雙手插著褲兜走得很悠閑,沉默了有一會兒,我問他:“你有什麼話要單獨跟我說麼?”
見我這麼幹脆,他也沒有含糊,看來我的猜想是正確的,他說:“雨楠,你以後不要來找修文補習了。”
這我倒是沒有預料到,所以愣了一下子,“你說什麼?”
他遞過來一張寫著電話號碼和地址的紙片,麵無表情地說:“這是陳修文的師兄,數學係碩士,我已經幫你聯係好,錢也交過了,你以後,去他那裏補習吧。”
我並沒有接那張紙片,而是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目光沒有閃躲,反而是那樣不留情麵地看著我,好像在看一根木頭似的。
我說:“我不懂,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神色都沒有變一下,淡淡地說:“我想你應該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
“為什麼啊,為什麼要這樣?”我問他。
“沒有那麼多為什麼,我隻是不希望修文那麼辛苦,而且這件事對你來說也沒有什麼損失,修文的師兄會接著教你的。”
我突然間就覺得眼前這個人麵目可憎起來,咄咄逼人地問他:“你為什麼要趕我走,你討厭我,從一開始就討厭我是不是?”
“我不討厭你”他的聲音裏沒有一點情感,一丁點也沒有。
“那為什麼,為什麼啊易川,是什麼原因總得說清楚啊。”
“修文馬上就要考研了,我不想補習影響到他的學習。”他還是這樣說,我知道這隻是一個蹩腳的借口,他一定也知道。隻是他騙我,都懶得找一個好一點的理由,因為他心裏覺得,我是一個容易被打敗的人。
我感到萬分的疑惑和憤怒,易川的話好似一連串冰冷的耳光甩在我臉上,我咬著牙對他說:“易川,我恨你。”
“這不關我的事。”
“那麼”我冷冷地對他說:“我去哪裏補習也是我自己的問題,不用你多管閑事。”
“你要自己去找的話,也好”他把那張紙片塞進我手裏,“不過這個留著也沒有壞處。”
那時候我真想衝上去踹他幾腳,問問他,到底我做了什麼,讓他那麼的討厭,可是我沒有問他,我確實是一個容易被打敗的人,最後一絲殘存的自尊心告訴我,現在最好是瀟灑地離開,告訴那個人,你如何也傷害不到我。
於是我用自己最冷靜的語氣問他:“陳修文他知不知道?”
他說:“修文不知道。”
我牽動嘴角笑了一下,用力將那張紙片扔到易川身上,“那麻煩你告訴他一聲,說我以後都不想再見到他了,還有你,我統統都不想再見到。”
那天我確實是帥氣的離開了,連頭都沒有回過,我在心裏對自己說,好樣的,好樣的薛雨楠,不蒸饅頭爭口氣,氣勢上一定不能輸,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我的傲氣沒有持續多久,走到學校門口就覺著兩條腿都在抖,我突然感到惶惶無措,一股巨大的無助感侵襲而來,我隻好抱緊手臂蹲在地上,隻覺得再多一秒,我就站不住了。
哭泣,是的,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發現自己在哭泣,灑脫是假的,我不過是一個脆弱的人,隻是不願意叫別人看見罷了。這裏沒有陳修文,沒有易川,沒有別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人,我終於可以不撐著,不扛著,讓所有的眼淚一起流出來。
我哭得那麼傷心,聲嘶力竭地,原來和人吵架是那麼費力的一件事,原來莫名被人討厭是那麼傷心的一件事,我不懂易川是怎樣的一個人,可他確確實實傷了我的心,在寂靜的黑夜裏,在無人的小道上,我哭得七零八落,全然沒有意識到,一個細細長長的身影依然立在身後多時。
“易川是個王八蛋對不對?“
驀地一個清澈的聲音響起,幹幹淨淨的,我抬頭,透過迷蒙的淚眼,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輕輕地在我身旁蹲下,抬起手來擦去我臉上掛著的淚珠,問我:“易川是個王八蛋對不對?”
我張了張嘴,卻感到嗓子僵硬說不出話來,我用手抓住他的衣襟,那樣緊,像一個溺水的孩子抓住最後一株稻草,他的眼神那麼的憂鬱,他的眼睛像黑夜一樣純淨,眼神裏還閃爍著星星。
他將兩隻手撐在我肩上,問我:“陳修文也是個王八蛋對不對?”
我一下子就委屈得不能自已。
“雨楠”,他說,“我不會讓他們再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