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又是一陣窩火，對上他寵溺的目光，火氣就爆發不出，隻得忿忿地端起湯來喝。
老夫人略鬆了一口氣，卻是早就對花樓裏出來的孫媳，積怨良久。
“柔歌，從你鬧事，你公公都不曾多言，無非因你有孕在身。你若再如此揮霍我們的耐心，我這老婆子也不是沒有殺過人的，當初為容忍大媳婦，二媳婦，三媳婦，緞瑤曾打掉了一個兒子，我親眼看過那血淋淋的一幕，你可以問一問你的婆婆是也不是。”
柔歌再不敢吭聲。
陳惠妍忙道，“老夫人，柔歌有孕不懂事，兒媳一定多管教她！過去的事，有兒媳的不對，兒媳在此向緞瑤和老爺道歉！”
說著，她起身便要跪下，巴圖古麗和趙靈芝也都忙跟著起身，整整齊齊地跪在了緞瑤麵前，直呼自己有錯。
清璃匪夷所思地端著湯盅微僵，探究地看向父母，正見父親用力地扣住母親的手，手背上骨節慘白。
母親則紅著眼眶，俯視著三個女子眼底冷鶩陰沉，仿佛有無盡的痛苦和仇怒，糅雜在那雙美目裏。
緞瑤繃著唇，僵持良久，方淡冷地道，“都起來吧！”
她沒說原諒。
因為，她永生永世不會原諒她們。
她很想告訴她們，“你們害死我兒子，折磨我女兒，若我原諒你們，我死去的兒子就無法安息——你們有罪，你們永遠都是罪人，你們生生世世都是罪人！我之所以回蘇家，是為複仇而來！”
沒有人知道，這些年，她有多痛苦。
為了複仇，她甚至也毀掉了原本屬於女兒的婚姻，可她還是不後悔那樣做，也不甘心這樣離開。
她們不死，她一日也不能離開！
清璃這才明白，為何父親斷了宇文啟胤的四肢之後，母親竟無甚悲慟，仍和父親在一起。
“娘親……”
“璃兒，我沒事，好好吃飯。”
清璃艱澀微動了下唇角，看向宇文恒，卻見宇文恒垂著眼簾，仿佛淩駕於塵世，眼神都是淡淡的並沒有絲毫驚訝。
反而與她對視之後，露了幾分倦意和激烈地滾燙，分明是暗示催促她早點去睡。
隨即，宇文恒便隔著蘇世雲，伸著長臂給她夾菜。
“璃兒，快吃完，咱們早點回去。”
蘇世雲被伸過眼前的袍袖擋了兩次，不禁有些不耐煩，拿著牙簽剔了下牙，“嘖——”了一聲，仿佛把什麼礙事的東西給連骨頭帶肉地剔除了。
宇文恒隻當沒有察覺，還是鍥而不舍，給清璃夾菜，且每一樣都不重樣。
“夠了，夠了……”清璃大口大口地吃，隻覺得所有人的視線都看了過來。
一回，兩回，三回……她嘴巴塞滿了，雙頰也紅透。
蘇世雲當即擋下宇文恒又伸到眼前的手。
“這是她自己家，太子殿下還是自己吃自己的吧！今晚不必回宮，留宿清璃的錦華閣即可。”
宇文恒百般不願，卻還是應了。雖然他睡覺認床，錦華閣那張床，倒也不陌生。
蘇世雲見他擱下筷子，便端起酒盅，朝著宇文恒舉了一下，冷聲道，“睿親王去找麻煩了？”
宇文恒忙端起酒盅，仰頭喝下，“他倒是不敢，也沒銀子發兵。”
“沒銀子倒是可以去偷，去搶，他手上有人，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蘇世雲把喝空的酒盅放下，見玄素過來斟酒，擺手示意她退下，“今晚不多飲，把酒收起來吧，免得有人來拚命，殺我們個措手不及。”
清璃忙道，“有恒在，他們不敢怎麼樣，恒手上也有人，我手上有毒，要拚命，不怕拚不過他們。宇文絕煙和睿親王今日來鬧，不過是惦記那位子惦記瘋了。”
老夫人道，“世雲，你先不必忙著收整行裝，今晚就去把世雪和絕天、絕塵接過來安頓在我這芙蕖院，就說，我想閨女和外孫了。”
蘇世雲忙俯首道，“母親放心，兒子一定把妹妹和兩個外甥平安接過來。”
清璃頓時沒胃口用膳，著急地問道，“爹和娘親，這就要走麼？到底是要去哪兒呀？非走不可麼？”
***
房裏異常溫暖，卻也讓人異常煩躁。
清璃輾轉反側，渾身長刺了一般，如何躺也不舒服。
這明明是她的床哎，為何睡不著呢？
宇文恒仰躺著，閉著眼睛，隨手將她攬入懷中，安撫地輕拍她的脊背。
“我不是小氣鬼，也並非不能放你陪他們一起走。我怕，你一走，我再也不能專心國事——平日，你不在我身邊，我連發呆都不能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