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恒俯首,“不是不妥,是……孫兒不喜歡絕煙,也怕誤了她一生。”
“可……清璃的身份不適合當皇後,蘇世雲也不願她嫁入宇文皇族,你若是強求,怕是徒增傷悲。自然,若清璃願意放棄蘇家,留在你身邊,哀家可以幫你勸她,封嬪,封婕妤,封昭儀,如此都好,若有了子嗣,將來封貴妃,也能叫百官啞口無言。亦或十年後,待你皇權穩固,尋了絕煙的錯處,再將清璃扶上後位,也並非不可。”
宇文恒一念便想見那些後宮爭鬥的情景,看著地上的一片底部泛著綠意的枯黃雜草,心頭更亂。
此刻,他才明白,自己真的比不上清璃心底的未婚夫——莫恒。
那男子給她留下的戒指印痕,從前世印刻在這一世,不知要愛到如何刻骨銘心,才得上天如此垂憐。
那男子吃她一塊糕點,便當即能跪地求婚,那麼瀟灑果決……
那男子能慷慨地給她一生一世一雙人,能在墜入深淵之際,讓她放手,她不肯放手,又將她牢牢護在懷裏。
而他宇文恒……卻什麼都給不了她,如今,更是連一句承諾也不敢給了,就連他之前的求婚,在她眼裏,怕也成了任性妄為的笑話。
此刻,他也終於明白,為何大哥那樣排斥當儲君,當帝王,這枷鎖,一旦戴在身上,便終身都取不下了。
蘇涼玉見他靜默如石雕般,眼神空洞駭人,半點反應都沒有,疼惜地拍了拍他的肩。
“恒兒,祖母也想成全你們,但是,眼下,我們皇族的婚姻揮霍不起。得了睿親王那大片封地,將來,會少許多戰亂之禍,這是福澤百姓。”
“祖母,孫兒明白。”宇文恒緩過神來,忙扶住她的手臂,“孫兒扶您回馬車歇息。”
蘇涼玉又溫聲安慰道,“清璃若真的愛你,不會不留在你身邊的……那丫頭,不是貪慕虛榮的女子。”
“是。她的確不是貪慕虛榮的女子……”隻是,她愛他愛得已足夠,不該再為他受傷。
***
清璃醒來,已然暮色四起。
她怔怔地坐了片刻,緩過神來,卻發現,自己竟隔著紗簾,看那邊批閱奏折的男子。
金絲木盒換了另一個雕花的,身為帝王,當真是日理萬機了。
她掀開車窗小簾看了看,群山起伏,路途悠遠,前麵望不到盡頭,一直這麼緩慢行進著,很好。
五月十六,似乎也是遙遙無期的樣子。
繞過紗簾,挪近宇文恒身側,見硯台上沒了墨,她便攏起袍袖,幫他細細研墨,一會兒忍不住托腮貪看他,又看折子,竟絲毫不覺得無聊。
見他拿著筆在折子上寫,她便忍不住湊近細看。
宇文恒見她一顆腦袋要塞在折子上,忍不住氣結冷斥。
“看什麼?不過是宇文吉更換各州各城的官員,為穩定那些官員的心思,又納了幾位新妃……”
清璃好整以暇地擠坐在他身側,頭一歪,就舒服地靠在他的肩臂上,雙臂纏在他腰間,輕輕收緊。
“殿下這是還搭理我呢?”
“我應該不搭理你麼?”看了那本折子,她這就急著與他劃清界限了?
“你已經好久好久沒和我講話了。”
話說完,又覺得自己話語太肉麻,她偷覷他一眼,自嘲地笑了笑。
“自然,咱們是仇家,該冷戰千年好死不相往來才對。”
宇文恒便氣急敗壞地丟開筆,掐住她的脖頸,卻力道適中地絲毫沒有弄疼她,隻是把她掐到了懷裏,掐到了近前,鷹眸攫住她有恃無恐的鳳眸,然後狠狠地懲罰她言辭惡毒的嘴兒,心裏卻因為她一句“你已經好久好久沒和我講話”,甜透了,也痛到了四肢百骸……
清璃被吻得七葷八素,身上的錦被和絲袍,也沿著柔滑的脊背,輕緩滑落,冰肌玉骨,都落在他微眯的鷹眸裏……
身上清冷,她本能地貼近他暖熱的胸膛,勾住他的脖頸,亦如他吻她一般,極盡所能地回應著他,釋放著心底積壓的思戀和不舍。
那紅襖綠裙的彩珠夫人,卻鬼使神差地鑽進腦子裏,那一聲一聲的“夫君”,便魔音般撕扯著心肺,還有那五月十六的婚期,似擰成了十六根針,以狂猛的勢頭,精準地刺在心尖上。
她忙推開他,迅速攏住袍服,紅著臉兒,別開視線。
“殿下還是忙吧!”
宇文恒氣急歎了口氣,因還有折子要看,便也不再理會她,卻翻開一本折子之後,忽然想到前日晌午母親命人送來的東西。
他從身後扯了一個小包袱塞給她。
“平日看你聰明機敏,沒想到,竟也有認慫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