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得掌不住,伴隨著夏侯明間或的咳嗽聲,幾個禦醫終於匆匆地過來了。他們在床榻麵前跪下,拿了夏侯明的一隻手出來,診治了半晌卻都不發一言,隻是麵色惶恐地跪著。他們越是這樣我越怕,瞧著好像是病入膏肓無力回天之類,便萬分焦急地問道:“皇上的病到底怎麼樣啊?你們快說啊……”
“朕這是心病……玉兒,都是你把朕氣出來的……”夏侯明一邊咳嗽著一邊插嘴,聲色虛弱,卻是對我最激烈的控訴。
那三位禦醫也不知怎麼回事,方才還一問三不知,這會兒立即就紛紛進言道:
“回昭儷夫人,皇上這的確是心病啊!”
“是心病,就是心病!”
“對對對,就是心火鬱結,以致傷身……”
三個德高望重的禦醫都說的一樣,我這回是真信了。這樣一想,心裏就難受地半死不活一般,心肺都絞著疼,隻越發地哭得厲害,嚎啕道:“都是臣妾的錯,都是臣妾不好,臣妾說錯了話……皇上,皇上您別跟臣妾生氣啊,求您了……”
我一邊哭一邊盯著帳子往裏頭瞧。我很想看看他,看他到底病成什麼可憐樣了,可卻是隻能看到模糊的輪廓。我眼睜睜地瞅著他把頭扭過去了,而後冷哼了一聲,聲色依舊綿軟無力道:“反正,都是你……是你害得!”
***
我在夏侯明的寢殿裏幾乎哭了一個時辰。我是真的錯了,我竟然把他氣病了,若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活啊。
我好不容易得來一個求見他的機會,就是為著好好地認個錯,要他寬恕我。可現在不用了,我自己都不能寬恕自己了!
唉,再說了,夏侯明的氣量怎麼這般狹小呢……我不過是說錯幾句話,他就能氣成這個樣子。都說宰相肚裏能撐船,他還一國之君呢,連幾句話都計較得傷身。
啊,我的天啊,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啊!我的良心都在煎熬啊。
我就在夏侯明的床榻前頭坐著哭。他沒趕我走,我就更是不想走了,哭著和禦醫們商討該如何醫治他。禦醫們神色凝重地討論了半天,最後給我一個結論,道:
“皇上既然是被娘娘氣病的,那日後娘娘一定要順著皇上!皇上說什麼娘娘都要滿足皇上!這樣慢慢地也就好了。”
我忙應下了,哽咽道:“那是自然,臣妾做什麼都行……”又追問道:“那這病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何時能好啊?”
三個禦醫互相對視了一眼,為首的那位才回答我道:“這病啊,其實還是很嚴重的,娘娘一定要用心服侍皇上才行……而到底何時能好,這就要看造化了。”
看造化?我哭得更厲害了。這病真的很嚴重啊!我的天啊!
我心裏一急,就越來越想親眼看看夏侯明,看看他的樣子。我一尋思想了個好辦法,立刻吩咐宮人們道:“把這屋子裏所有的門窗都關上!關嚴實了!”
我果然還是聰明絕頂的,不就見不得風麼?我有的是法子。
但這時候夏侯明的一隻手立刻從裏頭伸出來了。他扣在我的手腕上,道:“不行!你別看……”
“怎麼就不能看呢?”他越這麼說我越急,抓住他的手便哽咽道:“皇上,您是不是病得脫了形才不讓看?您別怕,脫了形也不會難看的……我一定要看看您,隻要不會灌風進來,您有什麼不能看的呢?”
“我……我我我……”
“什麼啊!您怎麼遮遮掩掩的?快,前頭穿堂那兒的窗也關上……”我不耐煩了,看那些宮女們猶猶豫豫動作緩慢,幹脆自己趕過去關窗戶。
然而就在我轉身忙活的時候,我就聽見後頭“砰”地一聲悶響。
我驚道:“皇上您又怎麼了?”
“沒……沒什麼……”
我這時候已經確保屋子裏嚴絲不透了。我奔到床榻前,登時就掀了夏侯明的帳子。
那一瞬間我傻眼了。我困惑地問他道:“皇上,您麵色紅潤、雙目炯炯有神,您真的病了麼?”
“真的,真的!”他雙手捂在胸口上。然後,他吐出了一口血。
“啊!!!皇上!!!!!!”
我尖叫起來,夏侯明他真的病了!而且是重病啊!
幾個禦醫也連忙上前救治。為首的那個給我解釋道:“吐血也是心病的症狀之一!不過娘娘放心,皇上並沒有性命之憂的,隻是病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