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著,麵上一絲波瀾也無,並不因牽扯到了文妧而覺著驚愕。隻緩緩點頭,吩咐宮人道:“該怎麼做就怎麼做。禧小媛那兒,請幾個得力的禦醫去瞧;金采女受了牽連,就暫且關押在她自己的寢宮,等本宮查證之後再處置。”
宮人應下了,回身就要傳旨下去;我此時又想起了一人,便追問他道:“蓮昭媛呢?她可曾插手此事?”
“這……倒是沒有的。”他答道。我探尋地將目光投向小連子,他也對我搖頭。
我不免笑了一聲,道:“終究是個圓滑之人……也罷,本宮沒指望她笨到撞刀口的地步。”
不論蓮昭媛心裏怎麼想,她此時都是沒有宮權的人,若貿然插手……我立即就能借此給她扣上個與此事有關、想要毀屍滅跡的嫌疑。
這宮裏的事兒哪有容易的?她想壓過我,可要費心費力地謀劃一番。
禧小媛的事情,我循例上報給了夏侯明。但等了一會兒小安子便過來傳話,道皇上政事繁忙,後宮這等小事就全交由我打理。
這話說得倒有些怪異,禧小媛是出生高門的嬪妃,她的一條命怎能是小事呢?不過心裏還是有許多自私的竊喜,便按著夏侯明的所托,親自去探看她。
她的居所名喚疏影江月樓,與文妧的住所離得最近。我當初安頓嬪妃們的住所時,先是命她們自個兒挑,自然是要按位分來。禧小媛挑到了疏影江月樓,臨近牡丹園,宮殿又精致華美,是個好地方;但文妧的位分是最低的,輪到她時就隻剩下西北角的幾個偏僻的寢宮,死活不願意住進去。
這並不是因為行宮裏的宮殿太少,眾人住不開;而是因著文妧位分太低,隻有嬪位以上才可居正殿,隻有貴人以上才可居樓閣或軒、榭,其餘的就隻能居不成規模隨意修建的小殿。
我為著此事對她開恩,允許她以采女的身份住進了知語堂。她起初是歡歡喜喜地搬進去了,之後才發現竟然是在疏影江月樓的百米之遙,立即又哭求要換地方。這一次我可不會再答允她,隻搪塞道“宮裏規矩大,哪裏容得你挑三揀四。”
就這麼一來二去,我還是把她送到了禧小媛身邊。
我很快到了疏影江月樓。我甫進了正殿,就見裏頭雜亂不堪地,宮人們端著熱水與湯藥跑進跑出,地上還有碎了的湯碗,想是跑得急給摔了,也無人理會。
我由宮女引著進了內室,方才瞧見了那臥在床榻上的禧小媛。她至今仍昏迷不醒,素日裏豔麗嫵媚的麵孔此時已是了無生機,一層陰翳般的青白色虛虛地浮在麵上,已是虛弱至極了。這個樣子,那“生死未卜”的說法倒是準確。我打量了幾眼,作勢用帕子拭一拭眼角,憐憫道:“真是可憐見地,平日裏好端端的一個妙人兒,怎麼就……”
旁側一個瞧著很得臉的宮女立即扯著我的衣裙跪下了,哀哀泣道:“夫人,夫人!您要給我們家小主做主呀!小主是被金采女推進了水中,至今不省人事,可不知會怎樣呢……求夫人做主……”
我不經意地將自己的裙擺從她手裏抽開了,淡淡道:“此事本宮自會徹查……”
“可是夫人,出事的時候奴婢恰恰在跟前,看得一清二楚,正是金采女親手推了我家小主!”那宮女猶自不甘,跪地不起朝我懇求道:“金采女與我家小主早有嫌隙,這幾日,她抄寫的宮規都要送到我家小主這裏來過目,小主隻是稍稍訓誡了她,她便懷恨在心要謀害小主!娘娘,金采女決不可輕饒啊……”
現下文妧的事雖未定罪,但不僅是禧小媛身邊的,旁的嬪妃們也大多覺著是文妧所為。而滿宮上下皆知文妧和我姐妹決裂,這個宮女也覺著我會借此事懲治文妧,便對我一求再求。
我側目看她一眼,並不說話,隻微微蹙起眉頭,目色有些冷冽。她堅持了片刻,終於不敢再說話,隻垂頭啜泣。
我回過目去,又問兩個跪地診脈的禦醫道:“禧小媛如何了?可有性命之虞?”
二人小心翼翼地抬眼看我,又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才吞吐道:“應是保住了命……隻是,小主溺水的時間太長,此時還未蘇醒,這……這之後的事兒,就要看造化了……”
我心裏明白了,禧小媛這一遭真是要走鬼門關了,雖然勉強保命,但溺水有輕重之分,她這樣的……能不能醒過來還真是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