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若不覺,隻轉首對著夏侯明,有些不平地道:“皇後娘娘一貫秉公執法,怎地這一遭要開恩呢?臣妾從不曾為臣妾的宮女求饒,臣妾認為她觸犯了宮規所以應該得到懲罰,但是柳笙……若隻處死憶芙一人,未免太不公平了吧。臣妾聽聞,皇後娘娘很喜歡聽昆曲,時常命柳笙獻藝……然再怎麼也不過是個戲子,若皇後不願意,臣妾日後會尋得比柳笙更出眾的戲子進獻給皇後,不就可以了麼……”
夏侯明瞧著我,不由地又笑了,道:“還以為你真要給你的宮女求情呢……其實那樣子也無妨,朕會拖個幾日給你些時間。不過既然你是這麼個意思,朕就由著你了。”
我忙謝了他的恩典。小安子很是伶俐,已經跑出去傳斬殺柳笙的口諭給皇後了。
我看向妙采女,笑了一句道:“采女怎麼了?麵色這樣差,難不成是唱了會子小曲就累病了?”
她很慌張地想要辯駁,我懶得聽,隻揮手道:“你還是快些回去吧,若真的病了誣到本宮身上,本宮可受不起。”
妙采女告退了,她走出大殿的時候步子都是虛浮的。
我和夏侯明已經用完了晚膳,命宮人撤下去了。但他並不能宿在瓊宮裏,因著今日的折子積壓了很多,他隻能在陪伴我用過晚膳之後就匆匆離去。
我也不挽留他,隻笑著與他道不必擔心我,專心政事才是正經的。
送走了夏侯明,我終於顯出了萬分急切的神色,急急與迎蓉等人道:“快,給我備轎!我們去長春宮!”
迎蓉她們都知道我的安排,早早地將步輦預備好了。我迅速地披過一件外裳,上了步輦往長春宮而去。
夜深露重,外頭已經看不見多少人,隻有各處華貴的宮殿裏亮著豆粒一般大小的燭火。我一壁催促著轎夫們,一壁在心裏盤算著。
方才我刻意打草驚蛇,妙采女一定是恐懼且驚慌的,她在懷疑我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我知道了她的奸情,所以才會提及昆曲,提及柳笙。
而下旨處死柳笙的旨意,更會令她方寸大亂。她應該是喜歡柳笙的吧,否則不會隨身佩戴他贈送的鐲子。如今柳笙要死了,她雖然是小主,卻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她連跪下求皇上收回成命都不可能,那樣隻會賠上她自己。
而她更不可能去求皇後。因為皇後根本不知道她的奸情,為皇帝舉薦一個不貞的女子,且親自下旨冊封她的位分,到時候醜事捅出來了,牽連的還是自己……皇後斷斷不會做那麼蠢的事。所以我斷定皇後不知情。
既然是不知情,若她這時候往皇後那兒一捅,用不著夏侯明來處置皇後就會先動手了。
那麼她會怎麼做呢?
我想她會選擇最有利與自己的一條路……她愛柳笙,但她更愛榮華富貴,否則為何要苦心爬上龍床棄柳笙於不顧呢?所以在這種時候,她會努力讓自己逃離危險。
我打草驚蛇,是要她意識到危險。我傳下處死柳笙的旨意,是為了斷了她的念想讓她能夠狠得下心。
畢竟不是憶芙一般的女子,她會作出應有的反應的。
凝神間,長春宮已經近在眼前。我快步下了輦,直奔妙采女所居的翠微閣。妙采女離開瓊宮已經有一會兒了,我要盡可能地快才能得到想要的結果……好在長春宮的主殿自懿妃歿了之後就再不曾有人住過,我無需和這裏的主位嬪妃寒暄,立即就能進到翠微閣裏去。
我身後跟著二十多名宮人,還抽調了瓊宮的數十位帶刀侍衛。迎蓉扶著我進去,我一打眼瞧見兩個攔在殿門之前的小宮女,毫不留情地道:“無須顧念,快將殿門打開。”
兩個宮女跪在殿門處阻攔,同時高喊出聲。小連子哪裏容得她們喊叫,當即領了內監將兩人捂著嘴拖下去了。又有一個侍軍上前撞開了門。
一切都迅捷地令人措手不及。妙采女位分低微,隻能有兩名服侍的宮女,根本阻攔不住。我邁進殿門時便看到妙采女跪在廳堂裏,身前擺著一個火盆子,正驚惶失措地將一疊子東西塞進自己的裙擺下麵。
她望見我時,麵上青白地幾乎分辨不出人色,如遇鬼魅,身上則不受控製地震顫起來。我不與她多話,一指她吩咐小連子道:“給本宮拿住了!搜她的身,搜這屋子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