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鐸談話第八(10)(1 / 3)

木鐸談話第八(10)

鐸:不能說完全沒有。隻是,我們說的英雄,隻是指那種能夠把握曆史發展大勢,並以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氣魄,推動這種大勢,成就自己的那種人。很明顯,這樣的人,如今是過於少了些,而不能說沒有。

木:我想發表兩點意見。第一,我們對當年古希臘的神話英雄,以及後來曆史上出現的那些偉大的英雄,民族英雄,之所以看得很厚重,很有一種崇高的美感,我看,原因不在別處,而在於一種曆史的積澱,時間的積澱,你同意不?他們當年,也許未必那麼突出,或者說在人群的包裹下,他們的突出個性,並不是那麼強烈。是不是?隻是後來,時間把什麼都鍍了金,讓一些不是他的事跡的事跡,也被人們貼在了他的身上。而事實上,人們也都有這種癖好,也都願意這樣做!這其中的道理,就好比我們總希望我們認可的好人,完美無缺一樣,事實就是這麼簡單明了。我們可以用這種思路,審視我們的黃帝,我們的傳說中的三皇五帝,是不是?他們也未必都是神人下凡,無所不能的。第二,我要說,悲劇,其實就是一種曆史題材的專有藝術樣式。為什麼這麼說?原因很簡單,我們總是隻有通過向後看,才能發現曆史的悲劇性,而現實生活的悲劇故事,往往是淺陋的,是蒼白的,是是一種人為的悲劇,人為的不平,人為的災難。在我們美學上看,是沒法詩意盎然的,是一種短暫的、可以通過某種力量馬上得到改變的。這樣的悲情,不應該是我們所說的詩化的悲劇。而真正的悲劇,卻每時每刻就在我們身邊,就在你我伸手可及的空間裏,是不是?什麼意思?因為,我指的不是別的,我說的正是人生的虛無感!因此,我認為,古希臘,把悲劇界定為人與命運的抗爭故事,把這作為悲劇需要表達的基本內容,那也是我們人類的偉大智慧的一種體現了,是不是?難道這不是最讓我們感到悲哀的事實嗎?因此,我們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悲劇是人類審美的最高境界了。所以說,悲劇不是別的,它就應該是人類對於生存秘密的某種窺視和感知。嗯?

鐸:我看你的意見很對。現實中,盡管不缺悲劇,可是,真正可以撼動人們靈魂的悲劇,卻是不多見的。

木:所以,我認為,如果我們的作家們,想找到悲劇,反映悲劇,就應該從人類生存、人類未來的角度,好好做些思考。我的建議,合理嗎?

鐸:沒錯。可是,我想請教,什麼是命運?古希臘的人們說,命運,不可違背,你同意不?

木:這個,毋庸置疑,已經沒法同意了,已經不能說服我們了。

鐸:那麼,你的看法呢?

木:不,你先說說看。

鐸:我的理解是,所謂命運,它其實是指人生的偶然性與必然性的結合。換句話說,它應該就是我們所處時代環境、社會環境本身。對不對?我們無法選擇我們出生的時代,也無法選擇出生的家庭,我們完全是被拋入到這個世界來的。從這個意義上說,毫無疑問,命運是先天既定的,是無可選擇的。但是,問題是,我們既然來了,就得按人的標準、原則來生活,對不對?可問題是,做人,做一個真正的人,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我們該如何做自己?這個問題無疑會讓每一代青年人常常四顧茫然,無所適從。但是,這個問題,顯然很重要,不及時做出回答,便不足以安撫我們的心靈。那麼,怎麼樣的回答,最有效呢?我們推薦的方法是三定論,對不對?我們都同意,隻有這樣做,才算是最輕鬆、最無害,最智慧的回答,才算是找到人生幸福的康莊大道。但問題還沒有完。盡管我保持了自我,卻無法實現理想中的那個我,怎麼辦?這真是一個讓無數英雄抱憾唏噓的問題。這個時候,我們會用“生不逢時”來安慰自己。正所謂“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對不對?因此,我的看法是,儒家的觀點是可取的,是最智慧,最值得借鑒的。

木:儒家的什麼觀點?“死生有命,福貴在天”嗎?

鐸:沒錯。可是,你要對這此作出正確的理解。你肯定知道,子夏這是對司馬牛的憂歎而發的感慨。“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無。子夏曰,商聞之矣: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理。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對不對,意思不是很明顯嗎?

木:我說的是孔子。孔子多次歎息,“命也夫,命也夫”,什麼意思?他說,“五十而知天命”,又是在說什麼呢?

鐸:嗬嗬,這個不是已經說了嗎?孔子的感歎,難道不就是感歎自己的抱負難伸嗎?當其時也,諸候間都以攻伐為務,誰對他的道德重建有真正的興趣?這不是生不逢時是什麼,對不對?至於說,後來他研究《易經》,大有收獲,自言如果早幾年研究這個,便可以無大過矣,對不對?難道這不是說他獲得了新的感悟,知道了自己新的曆史使命嗎?

木:好吧,我同意你的推理。那麼,儒家的命運觀,到底是什麼?

鐸:儒家的命運觀,我剛才說的可以借取的命運觀,不是別的,正是“修身以俟命”。就是不怨天,不尤人,就是“君子居易以俟命”,你想還會是什麼呢?

木:難道不是宿命論嗎?

鐸:當然不是,明顯不是。散步在民間的儒家智慧,“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難道也是宿命觀嗎?我們常說的“隻問耕耘,不問收獲”,難道也是宿命論嗎?

木:那麼,為什麼孔子要說,“不知命,無以為君子。”嗯?

鐸:一個人,終其一生,糊裏糊塗,不知道為什麼而活,不知道什麼才是值得自己為之獻身的事業,你說他能算個明白人嗎?

木:也就是說,天生我才必有用?

鐸:嗬嗬,對。我之所以要說命運是人生的偶然性與必然性的結合,就是因為,三定論中的一個重要因素不可選擇,時代沒法選擇。可是,自我的努力,卻是可以選擇的,對不對?在任何一個健康美好的社會裏,機會無一例外地都是給有準備的人預備的,沒有誰可以輕輕鬆鬆地獲得成功,更沒有人可以在睡夢中獲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