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鐸談話第八（5）
鐸：抱歉，可是話不說不明白。我隻是想借此引申，我隻想請教，你說，如今，不少初涉世道的男女，一身疲憊中，滿目淒涼，最後不得不從虛弱的丹田裏，發出嘶啞的聲音說，“愛情，你貴姓？你姓甚名誰？”而且，事實上，既然婚姻的目的是為了謀求幸福，那麼，還有什麼可以比物質的保障，更有幸福的保障呢？對此你作何感想？你的那個愛情就是對接的理論，有多大的運作空間？
木：我無言以對。真的，我感到羞愧。
鐸：為什麼？
木：你想，我能說什麼呢？——你說，什麼叫心身疲憊，難道不就是因為采摘不慎，咬了一口爛蘋果嗎？
鐸：嗬嗬，當然。可是，問題顯然沒這麼簡單。你比如，如今的孩子尋找愛情，已經被所謂的集體無意識限定了嚴格的範圍，這個你怎麼說？讓那些除了智慧、除了一腔抱負外，別無長物的好男生一臉無奈，不得不像孤魂一般，在淒風苦雨中俯身前行，你又怎麼說？這不就是我們這個時代，已經從事實上宣布不需要愛情的有力明證嗎？
木：這個——，我承認。但是我更願意承認，無論如何，人們的首選，還是愛情而不是物質。因為愛情是什麼？愛情不是別的，愛情就是人之所以為人，人之所以能夠感受神性、感受崇高情感的重要原因。愛情是我們的生命之源，愛情和求知欲一樣，都是我們戰勝苦難，戰勝虛無，戰勝一切人為困境的最大依靠；是我們感知、分別善與惡，分別美與醜、真與假的有效標尺，是我們的靈感之源，嗯？你以為愛情是什麼？如果說，愛情是一個虛妄的東西，根本不值得我們去追尋，那還不就等於說，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什麼高雅和低俗、健康與病態、純正與虛偽的區別了嗎，是不是？道理是明明白白的。全部的問題，都是願不願意堅守自我，堅守自己靈魂的問題。
鐸：你這等於什麼也沒說！你比如，如今有一對好青年，因為誌趣相投，受共同人生理想的鼓舞走到了一起，可是，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羈絆，讓他們最終明白，愛情與生活無關，理想是現實生活的敵人。這種時候，你能不能給他們出個具體的主意，讓這份愛情變作人間的美好，呈現出最清雅的光采？
木：我能有什麼主意，我的主意無非是，鼓起勇氣，繼續堅守，以自己的行動，謀求改變。你要知道，遇見未來的最好方式，就是親手創造未來！假如他們真的相愛，真的被一種難以抑製的人生設計所鼓舞，那怎麼會經不住一點挫折呢？因此，我要對他們的愛情表示懷疑。除此，我無能為力。因為，真正的愛情，無非就是男女雙方尋找到的另一半。沒有這一半，我們沒法給自己此生一個支點，我們沒法完成我們自己。巴爾紮克說，“我們的精神生活和肉體生活一樣，也有呼氣。一個靈魂需要吸收另一個靈魂的感情，需要把這些感情化作自己的感情，然後再把這個變得更加豐富的感情，送還給另一個靈魂。沒有這美妙的情感傳遞，也就沒有心靈的生機。心靈由於缺少空氣，就會難受，就會衰萎。”這就是愛情的真秘密。
鐸：你還是沒有說服我。我看我也隻能表示無奈，對於實施三定論的青年們，能不能在這個時代找到愛情，我真的一點把握也沒有，我真的是“悲從中來，不可斷絕。”這就是我的真實想法。
木：何必消極！一個眉宇大開的好青年，因為靈魂紮了根，精神也就有了重量，怎麼會讓丘比特看不上眼呢？你根本無需多慮。
鐸：可是，我做不到，我越想越感到憂慮，感到遺憾，感覺有必要夙夜憂歎一下。
木：嗬嗬，你聽我說，人性善，這一點我們無論如何不應該懷疑。因此，我堅信，在私人生活領域，人們始終要尋找一種真實的感受，愛的感受。這一點，請相信，你根本不需要懷疑。
鐸：當然，我也相信，我始終堅信，汙泥濁水中，總會有不蔓不枝、中通外直的青蓮在無聲地成長。隻是生存不易，無奈的歎息，挫折感、心碎感，會常常伴隨著他們，這個我也同樣堅信不疑。
木：這可不好，我看你有點情緒化了。——我給你說，我想冷靜地給你開導幾句。你看，並不是人類的進化，使得現在的孩子們變成了我們所不認識的某種生物了，是現實、物質的現實讓他們想通過另一種方式，尋找到另一種所謂的愛情。嗯？你看，這種理解，可以嗎？而問題是，在這個方麵，在這個人類基本的情感方麵，社會輿論並沒有履行自己應有的義務，把孩子們的這種務實的、所謂新潮的體驗，糊裏糊塗地當作了一種新的時尚，確立了下來，是不是？這個普遍的迷失，也使得那些為了真正的愛情，甘於犧牲物質享樂的高尚的青年，也沒有了接受鼓勵、喝彩的機會，嗯？你看我的回答，這回你滿意嗎？
鐸：對，這才是值得接受的回答。而且，我也知道，我內心裏很清楚，生活中，其實並沒有幾個人相信，以金錢、物質為基礎的婚姻，是健康的、美好的，是應該得到祝福的，對此，我也同樣是堅信不疑的。
木：不，嗬嗬嗬，不，我看你是冷熱不均，這可不好。
鐸：難道你不想承認，智慧的、有思想、有品位的心靈，隻會為溫馨的情感而跳動？
木：承認不承認這個，我看並不重要。我隻是擔心，你說的這麼多好青年，如今去哪裏尋找，在哪裏才能真正找到。多餘嗎，這種擔心？
鐸：這個，我有理由向你表示，你根本無須擔心。
木：好，我不擔心，我隻是想提醒你，如今的青年，和我們當年相比，那卻完全是物質化的產物，他們隻相信成功，而不相信過程；他們崇拜一夜暴富，而不知道成功與失敗的關係究竟是什麼；他們隻有坐享其成的澎湃激情，而不知道創業過程的美妙與艱辛；他們都想給自己當老板，可是偏偏忘記了讓老板寢不安席的原因就是破產。我沒看出他們有幾個人能真正成就自己，最多隻能開個小店小麵，如此而已。
鐸：沿著時代主題，他們會找到自己的，會給自己選擇到正確人生的。
木：好吧，我也希望如此。——當然，“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婚姻。”我堅信哲人們說的，不會有錯。因為，沒有愛情，就意味著雙雙的戕害，就意味地獄般的生存災難，就意味著社會沒有了活力，人類沒有了創造的靈感。你知道嗎？你以為這是小問題嗎？因此，我也需要冷靜地指出，物質的婚姻，並不一定就是沒有愛情的婚姻，物質的婚姻它也可以意味著未來更好地創造，不是嗎？沒有附麗、沒有創造、沒有勞動內涵的婚姻，才真正是一種最醜陋的、邪惡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