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潤富是他們四兄弟裏腦殼轉的最快的,聽大爺說完就提問了。
“大爺,你說是10門人分前中後三大門。問題是10除以3是3,還餘1,這個也分不勻呀。”
蓋作平正講在興頭上,聽見蓋潤富提問,更加來勁了,喝了口茶,又點上一支煙,慢慢悠悠的講來。
原來這十二兄弟,除開遷移的兩門不算,就是十門人。按年齡大小排列就是:一門、二門、三門、四門、五門、六門、七門、八門、九門、十門。大門子就是一門、二門、三門,中門子就是四門、六門、七門,小門子就是八門、九門、十門。對應的就是老大、老二、老三、老四…………這樣一直排下去。
因為大門子的先人年長,去世的早,他們的兒孫輩跟中門,小門的父輩活在一起,一代代傳下來,到現在輩分偏低,中門子人的先人比大門子年輕,比小門子年長,一代代下來,輩分相對適中,小門子的先人年紀最小,年長的哥哥們都去世了,他們和哥哥的兒孫輩在活在一起,一代代傳下來,到現在輩分比較高。
“這就是為什麼蓋大龍才30幾和我60幾老漢是平輩兄弟夥的關係。你們四個跟你老輩子錯10幾歲是差輩爺兒夥的關係。就像我這個輩分,大門子的有些人叫我爺,小門子的有些人我又叫人家爺。這個是祖上排下來的輩分,和年齡大小沒有關係。在蓋士村,有些老漢七八十歲了把三歲小娃叫老輩子,叫爺的都有,有的小娃把我叫哥的也有,這個就是輩分的關係。”
幾個小輩聽得津津有味,以前也聽村裏老人講過,不過沒有這麼係統,隻是遇見人,家裏大人叫怎麼叫就怎麼叫,有時候自己叫別人,別人叫自己總感覺很別扭,不好意思,這麼一講就明白了。
蓋大龍問蓋作平,自己屬於哪一門。
蓋作平長出一口氣,嗯嗯了兩聲,還沒開口旁邊的蓋榮就先發問了“不對呀,爺,你說十門人,剛剛隻說了九門人,第五門沒說呀,五門人屬哪一門?”
屋子裏充滿了濃濃的煙味,蓋作平提到五門子時,怔了一下,眼角有點濕潤,看著大龍舅爺,
大龍舅爺此時也是神情暗淡,眼神無光,端起一杯酒喝掉,壓了壓嗓子,用他那滄桑沙啞的聲音慢慢的講述。
“五門就是你們大龍老輩子這一門”說完就抽起煙來,不再多說。
蓋作平長歎一聲,提提精神,朝蓋大龍說;“這個問題說起來有點沉重,你馬上要出去上班了,咱們隻當在這裏打個閑逛子,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像娃娃子說的,時代變了,新社會不講這些東西,你聽下就對了”
五門原本是屬於中門子的,當時論宗門時,有的小門子門人說遷移的漁江派和獵山派是自主遷出蓋士村,自動放棄族籍,不能列入宗門。當時五門子的人不同意,認為同祖同宗,不能因為人遷走了就把人祖籍給弄沒了。在古代時,承認了祖籍,就等於是對祖產有繼承權。小門子的人讀過書知道這個道理,為阻止遷出的兩門人以後回來分祖產,就極力阻止這個事情。
當時蓋氏的族長就分析這個事,大門子一二三門人是種地的莊稼人,為人忠厚老實,中門子四五六七門人是匠人,有老實本分的,也有斤斤計較的。小門子八九十門人是讀書人,咬文嚼字,能寫會算,心眼多,想法多。當時對這兩派人論宗門時,家族是一半支持一半反對,最終全族表決時是五五開。小門子人就說中門有四門人,其他門是三門人不公平。族長出於平衡各門考慮,就和五門門長商量把五門單獨列為一門,再舉行表決。最後一次表決是三大門九小門表決,結果是一門棄權,四門讚成,四門反對,單列出來的五門投了關鍵的讚成票,最終十門表決結果是五門讚成、四門反對,一門棄權。
最終遷移的兩派得以入祖籍,論宗門。因門人不在蓋士村居住,不以宗門論,而以派別論。享受祖產繼承,年終祭祖分食,孤苦門人由家族撫恤,災年可向家族申領救濟糧,進城族人可寄宿蓋家祠堂。
漁江派和獵山派很感激第五門,族長也稱讚五門門人心底善良,辦事公平,可以托付家族事務。在兩派的支持下,族長宣布五門直接為族門,有族長親自管理,曆任門長出任蓋氏族長。
五門人居於三大門之中,門人年紀不大不小,既會種地,也會手藝,處理族內事務以和為貴,嚴律門人,寬待他門,以家族利益為核心,團結各門各派,使家族日漸興旺。
到了民國時期,戰火紛飛,兵連禍結,土匪橫行。為了躲避戰亂,保護族人,五門族長和門人按排其他門人前往漢江邊的漁江派和大巴山裏的獵山派避禍,自己五門門人守著蓋氏祠堂和蓋士村。
蓋大龍的太爺是當時的族長,在守村時被亂兵殺害。蓋大龍的祖爺(曾祖父)繼續擔任族長,為了讓留在村子裏的族人冬天燒柴取暖,他十冬臘月赤腳渡過牧河進入北山砍材給族人取暖,又打著赤腳翻山渡江去漢江和巴山的兩支族人哪裏背糧回蓋士村給族人過冬。當時族人都勸說他帶著五門門人放棄村子進山避禍,可是他卻以守護祖產為由拒絕。因為條件艱苦,沒有鞋穿,一年四季打赤腳,被族人稱為“鐵騾子族長”。艱難的熬到解放前,終因積勞成疾,風寒入骨去世。
解放後,蓋家族人陸續搬回蓋士村,五門族長留給他們的是一個完整的蓋士村,房子沒被燒,土地沒荒蕪,祠堂沒垮塌,搬回來的人各回各家,各種各地,人們得以繼續在蓋士村的土地上修養生息。
曆代的族門五門人,秉承族誌,為人善良,急公好義,敢為人先,為守祖業,代代付出犧牲,這也是現今五門門人人口稀少的主要原因,現今的五門門人在蓋士村一共才5戶人家,人口不超過50人,與其他宗門人數相比少的可憐,別的宗門動輒百戶人家,千餘口人。
到蓋大龍爺爺這代正值國家建設高潮,蓋大龍爺爺蓋恒德放棄在蓋士村種地,參加當年的築路隊,隨大部隊修築了入川的國道。公路修好後就在公路局馬路段道班養路,護路。蓋大龍的父親成年後子承父業也進了公路局馬路段道路養護班,隻到出事前,父子二人都沒在蓋士村種地,隻是住在蓋士村裏,不參與蓋士村的事情。
新社會也不興舊規矩,村裏的事由村民自治委員會來管理。隨著時間的消逝,前塵往事和蓋士村老院落一樣,被族人集體遺忘,加上後來外姓人家遷居蓋士,雜姓混居,蓋士村由一個百年的自然村變成一個混居的行政村。
蓋作平講完這些,時間已經不早,大家喝完最後一杯收尾酒,就各自散夥,各回各家。
蓋大龍也告別舅爺早早回家去,也無暇多想,接下來要麵對請假期間廠裏繁雜的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