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獸營(2 / 3)

0秒之後,手機關機。再過了不到一分鍾,宋海龍的手機落入了上官的帆布口袋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很多事情也是如此,要麼就不發生,很長時間都沒有半點動靜,要發生就會很迅捷,一蹴而就。

宋海龍和其他學員們望著上官的白色帆布口袋,似乎有些不舍卻又不便言語……

晚上八點多鍾,推開宿舍門,正打算好好放鬆的學員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原本整潔清爽的宿舍,此時變得一片狼藉,好像被打劫過一般。仔細一看,卻又不是。感覺狼藉的原因是,所有的人床鋪都淩亂不堪——無一例外的,八個人疊好的海軍被全被被掀開,枕頭散落了一地!

宋海龍他們見狀,隻好手忙腳亂地撿起各自的枕頭,先簡單地把被子撫平,然後重新整理內務。

“疊的好好的,怎麼就給掀了呢?”

“當然是不合格嘍。展風學長都了,他今下午會來檢查的,你難道忘了?”

“我可是嚴格按照標準疊的。又是壓、又是熨、又是捏,怎麼還能挑出毛病呢。”

“嗬嗬嗬,你還是太年輕了。前幾次內務檢查,沒有人可以合格的。”

“有必要這樣嗎?這不就是一床被子嗎?疊得再好,也不能用它消滅敵人吧?”

“槍支不也就是一種機械裝置嗎?幹嘛管理得那麼嚴格,每過幾就要擦槍,定期還得保養?”

“整內務和擦槍那能是一回事嗎?”

“他倆怎麼就不是一回事了呢?”

…………

宿舍裏的八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了和海軍被與內務檢查有關的討論。語言節奏越來越快,情緒也逐漸激動,隱隱地醞釀出了火藥味,馬上就要爆發一場激烈的爭論了。宋海龍聽著室友們或切題、或無聊的話語,不置一詞、也無意參與討論。他知道,盡快把這床被子整好,才是當務之急。

“都吵吵什麼呢?自己的內務都整成什麼樣子了,心裏沒個逼數嗎?”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室友們的討論和中止了宋海龍紛亂的思緒。

展風高瘦挺拔的身影定格在了宿舍門口——威風凜凜、英氣逼人,走廊裏有些昏暗的燈光為他鍍上了一圈迷離的光暈,模糊隱約、閃爍不定。

“你們才來了幾啊?真才實學沒學到多少,嘴皮子功夫倒是見長啊?連一床海軍被都疊不好,誰還能指望你幹大事啊?更瑣碎、更需要耐心細致的事情多了去了,你們以後都會遇到的。”展風簡單粗暴,招招狠辣,卻能擊中要害的一頓嗬斥讓宋海龍一幹新訓學員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學長到底是學啊,這氣勢,這經驗……絕對就是活生生的碾壓啊……

展風緊接著走了進來,粗略地看了一下幾個人的被子。在宋海龍的床前,他停止了步伐,指著他那一

床平滑如水的、蒼蠅落下會滑到、蚊子停下可劈叉的海軍被,表示讚許地點點頭。

“你們宿舍,就數這床被子疊的最好。多跟人家學習學習,不要光不練的!”

“那個……你叫什麼名字?”完全無視宋海龍佩戴的胸牌,展風傻傻地問道。

“報告學長,我叫宋海龍。”

“嗯,是個好名字。很有氣勢”展風有些自言自語地。

“可以了。被子整到這個程度,也就差不多了。手裏的活兒先停一下。每個人到床鋪前站好。”

“一的訓練下來。大家都比較勞累。現在,我叫大家做一套拉伸動作,可以緩解疲勞緊張,讓身體盡快恢複。”

“頸部運動,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肩繞環,一圈一圈地,向後繞。配合呼吸,動作要慢。”

“在下鋪坐好。握住腳踝,先順時針轉,再逆時針;換左腳。”

一套動作下來,並沒有用太長的時間,宋海龍感覺舒服了很多。可也感覺到,有些關節和韌帶出現了

隱約而輕微的不適感,好在不太明顯,大概美美地睡上一覺,明一早就可以恢複了吧。

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展風有幾分疲憊地道:“學弟們,時間已經不早了。現在可以去洗漱了,今早一點休息,明的訓練量會更大。還有,熄燈前十分鍾,上官隊長會過來,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們。”

宋海龍和其他幾個室友趕緊去洗漱間取洗漱用品,還有兩個室友留下來和展風交談了起來,相關的、無關的問題問了一個接一個,或者僅僅是表達對於學長的欽佩和崇拜。

1:49,換上了一身夏常服的上官德清準時出現在了學員的宿舍。也許,海軍的浪花白製服真的很挑人,和陽光帥氣的齊樂以及瀟灑幹練的展風不同,這身衣服套在了上官身上毫無美感可言,反而將他麵容上的歲月印記和身材上的劣勢凸顯得更加鮮明可見。

在隊幹部麵前,學員們不敢有半點放鬆、隨意,更何況還是在這個時候親臨學員的宿舍。強忍著訓練帶來的疲勞感和夜裏濃濃的困意,學員們站在各自的床鋪前,一律是抬頭挺胸、收腹提臀的標準軍姿。

“同誌們辛苦了”見學員們都乖乖地站好,上官開了口。

“新訓期間,學員隊對於新訓學員執行特殊管理規定。第一條和第二條在你們的軍體課上,都已經

過了。現在,就第三條:”

“在新訓期間,也就是這兩個月之內,男學員一概不許手~~婬!”

不到三秒鍾的時間,宿舍裏的八個男生齊刷刷地把臉轉向上官德清,用清白無辜又匪夷所思的表情回應著他公布的第三條規定。很快,學員們發現了自己的反應多少有些不妥,加之這裏是個尊卑有序、規矩比大的地方,於是紛紛把臉轉了過來,目視前方,保持平視。

上官似乎一副司空見慣、寵辱不驚的樣子,下意識地扶了扶並沒有下滑的眼鏡,拿腔作勢地道:“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我也是從你們這個年齡段過來的。男人的精華也就是這麼點,你不養精蓄銳怎麼能行呢?一個人,精血不足,精氣神肯定跟不上。精氣神跟不上,高強度的軍事訓練根本吃不消,玩不轉。

特別是新訓階段,真的是很關鍵,有些直接從高中裏考上來的學員,全力以赴才能勉強跟得上訓練的進度。要是再自瀆自損的話,你會害了自己的。”

“當然,我知道不少男生都有這個習慣,一時半會兒的難以禁絕。好在,這個規定僅限於新訓期間。

以後你願意怎麼樣,我沒法兒管,也管不著,那就隻能靠你的自律和自覺了。”

“好了,同學們都早點睡。我就住在三樓,有事情的話,可以來找我。”

上官走了沒兩分鍾,熄燈號就伴隨著電鈴聲響起,宿舍樓的燈光一麵接一麵地熄滅。宋海龍和室友們立即上床休息。不一會兒,宿舍裏就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和輕微的鼾聲,結束了新訓學員們在軍校的第一……

似乎是過了許久,宋海龍才從這個長長的夢裏醒來。夢醒時分,並不是旭日高升的清晨,亦不是中懸明月的深夜,那是一個陽光輕奢、塵囂彌漫的午後。午後,西南方向的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裏一縷一縷地滲透進室內,空氣中的些許灰塵描摹出光路的軌跡和角度。

揉著眼睛的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到眼角上,並沒有細膩光滑的觸感,觸碰到的是一條細而淺的魚尾紋。

少年時代的宋海龍,從未想過這種東西會和自己有什麼關係;而今,各種顯現出衰老和身體機能下降的征兆——雖然僅僅是征兆,帶給他的不光是焦慮,還有傷感。這些,也是每個臨界中年的男人都會遇到的,不會對某些人例外。

換好了秋冬常服的他,帶上大簷帽,拎起提包,離開了宿舍樓,向著辦公樓走去。

長而直的走廊,隻有宋海龍一個人,白皮鞋踏過大理石地板的“橐橐”聲慰藉著他的隻影形單。他的辦公室,就是走廊盡頭左手邊的那一間。現在並不是辦公時間,辦公室裏除了空間、陳設和一室的陽光,

也就隻有他一個人。

坐下了整整十分鍾的他,實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有些茫然地伸出手,輕輕地撫觸著衣領處的金色領花,還有胸前的資曆章——就在一個月前,三十四歲的他,才把兩排的資曆章升級到了第三排。晉升的另一麵是淘汰,榮耀的代價是苦痛,成長的過程是青春氣息的喪失。

百感交集、苦樂雜陳的任職體驗,讓他倍加懷念很多年以前在艦艇學院裏度過的那幾年時間——單純、明朗而充滿激情,即使再過很多年,也是忘記的。

翻了好幾本書,才從壓在最下麵的一本裏,找出了一張老照片:

照片裏,正在對著鏡頭敬禮的宋海龍還是十五年以前的樣子。一身的海洋迷彩,頭戴頭盔、身穿戰術背心、腳踏三接頭軍靴。被太陽曬得黝黑的皮膚、又被秋風晾幹了水分,再加上沙塵的覆蓋,讓人很難看出他原本的膚色。然而,他的神情是爽朗而自然的。盡管有些倦怠和疲憊,可發自內心的歡喜和幸福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