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甲耀光,刀兵陣列,鐵騎滾滾。隊列中鬥大的“魏”字旗幟獵獵飄揚。
禦街上熱鬧非凡,行人退到兩邊的屋簷下,向著向宮城方向行去,秋毫無犯的大軍歡呼。
這是為他們保家衛國,打敗北盧的英雄之師。
丫鬟和護衛們緊緊簇擁在朝朝身周,也是一臉興奮。隻有朝朝手足冰冷。大軍進城,意味著什麼,在場人中也許隻有她清楚。
趙旦絕不可能允許魏王大軍進城,如今這種情況,隻有一種可能:趙旦失敗了。
躊躇滿誌,占據了時地利的趙旦竟然失敗了!趙旦的下場會怎樣,花家會怎樣?
浣紗心細,發現她神情有異,擔心地喚了聲:“姑娘。”姑娘不是向來對魏王讚譽有加,怎麼看上去一點都不高興?
朝朝勉強笑了笑道:“回去再。”
轎行到相府門前時被攔了下來,披著銀甲的士兵從相府周圍跑來,將轎子團團圍住。朝朝的護衛戒備地守在轎前。
朝朝的心沉了下去:這些士兵都披著銀色輕甲,顯然不是守衛京城的禁軍。她示意護衛稍安勿動,自己揭開轎簾,對對方道:“我們是回丞相府的,請諸位通融。”
甲兵們紋絲不動,片刻後,讓開一個口子,披著重甲的將官出現,向朝朝行禮道:“可是花家娘子?”
浣紗在一旁應道:“是。”
將官做了個手勢,甲兵們讓開一條路,放了朝朝的轎子。
相府四周的街道已經清空,被甲兵團團圍住。朝朝在車馬廳看到了祖父的官轎,問廝道:“祖父回來了?”
廝回道:“是。”
朝朝心中略略一鬆。趙旦對魏王動手,花家作為她的娘家,脫不了幹係,她本是揪著心。如今相府雖被圍,祖父卻平安歸來了,也許,事情沒有她想的那麼糟糕?
知道祖父一回來就去了內院,朝朝徑直去了三春堂。
一進院門,她便發現氣氛有異。方媽媽親自守在正房門口,丫鬟們一個個屏息垂手,立在廊下。羅氏抱著瑩姐兒,花柔牽著峻哥兒,等在東廂,坐立不安。
見到她過來,羅氏嚎了一聲,眼淚滾滾而下:“大姑娘,你可回來了。哥兒姐兒還這麼,以後可怎麼辦?”瑩姐兒被她一嚇,也哇哇哭了起來。
朝朝秀眉微蹙。
方媽媽四平八穩的聲音響起:“姑娘回來了,相爺吩咐,您要是過來了就請您進去。”
羅氏的哭聲了些,手忙腳亂地哄著瑩姐兒。
方媽媽攔下其他人:“隻您一個進去。”
朝朝知道其中厲害,點了點頭,自己掀簾進了屋內。
正堂中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朝朝聽到西梢間方向有聲音傳出,走了過去。
剛剛走近,便聽到俞太夫人帶著哭音的聲音響起:“都怪你個老貨貪戀權位,我花骨朵般的孫女兒,嫁誰不行,非要嫁入那下最險惡之處。這下好了,他自己作孽,我的朝朝兒也跟著他受累。”
花羨的聲音蒼老了許多:“這事怪不得太子。魏王心思深沉,勾結朝臣,早有準備,是我們過於輕敵,害了太子,也害了朝朝。”
俞太夫人憤怒道:“魏王為國立下大功,你們怎麼有臉對他下手?”
花羨道:“你不懂。”
俞太夫人越發憤怒:“是,我不懂,你什麼都懂,出了事縮頭烏龜般把官一辭,卻把我們好好的孫女兒斷送了。”著著哭了起來,“我苦命的朝朝。”
花羨不作聲了。
朝朝聽到這裏,加重了腳步。裏麵傳來花羨的聲音:“朝朝來了嗎?快進來。”
朝朝進了西次間。
這裏平時是花羨的內書房。一整牆到頂的黃花梨書架,密密麻麻地堆滿了書籍;中間一張大大的清漆書案,上麵擺著文房四寶,桌腳下的青花瓷缸中插了好幾個卷軸;靠窗則是一張鬆鶴紋雕花羅漢榻,鋪著墨綠灑金漳絨軟墊,放上了萬字不斷頭蜀錦軟枕。
花羨身上紫色的官袍尚未換去,頭上的進賢五梁冠卻不見了,與眼睛通紅的俞太夫人一人一邊,分坐在羅漢榻上桌的兩側。
朝朝向兩人行禮,俞太夫人一把將她摟入懷中,眼淚流了下來:“朝朝,太子被廢了。”
朝朝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詢問地看向花羨。
花羨道:“太子在接風宴上意圖謀害魏王,被魏王發現。陛下下旨,太子戕害功臣,罪不容赦,即刻廢除太子之位,貶為庶人。”
朝朝一怔:“陛下下旨?”
花羨點了點頭。
朝朝一下子什麼都明白了:難怪承平帝要讓趙旦動手。成功了,自然皆大歡喜;失敗了,就把趙旦推出來,他還是毫發無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