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淩肖,特來領教問劍道的高招!”著,便從腰間抽出了一柄短刀,擺好了架勢。
這弟子大概三十幾歲的年紀,穿著一身白色的弟子服,八尺的身量,寬腦門尖下頦,太陽穴微微凸起,可見體內真氣充盈精粹,身上肌肉精練,一道道青筋暴起,掌中短刀二尺不到,但是刀身黢黑,看樣子似乎是玄鐵所製。
隻不過,他的呼吸間隱約有些急躁,眼神也不如智亦往那般精純,可見修行境界還不及智亦往高,莫非是平日裏比不過智亦往,剛剛聽自己能和智亦往一決高下,便想要來試試自己的功夫?
這還真讓蘇讓猜對了,此人平日裏心高氣傲,總以宙級弟子的大師哥自居,但自從智亦往晉升宙級之後,他便從沒在內部切磋中贏過智亦往,但他從不自省,隻當自己是為了不傷到智亦往而手下留情,此時全力以赴,若是能將這子製服,定能在同輩弟子中出人頭地!
於是此刻,這位淩肖誌在必得,將渾身的真氣外放,四周圍瞬間刮起了有一陣似有似無的旋風,看上去氣勢十足,於是蘇讓也不遑多讓,微微舉劍,隨時準備應對淩肖的招式。
正在這時,智亦往高聲喊道:“可千萬要手下留情啊!”
蘇讓知道智亦往是希望自己不要傷到萬仞山的弟子,以免不必要的麻煩,便看向智亦往,正要點頭答應,卻不想對麵的淩肖話了:“你放心吧智師弟,我手下有分寸!絕不會為難你的好兄弟的!”
完,淩肖便抬刀朝著蘇讓奔了過來,手腕一扭,使得是萬仞山刀法秘技中的解牛刀法,這刀法一在快,二在準,倏忽之間瞬息而至,未見刀招先見刀意,且暗含返璞歸真之道,可以是刀法中極上乘的了。
但是這淩肖似乎還沒掌握到這刀法的精髓,之前智亦往與蘇讓對招時曾用這過刀法,那時候智亦往使得是一柄尖頭菜刀,比這短刀還要短上兩寸,可是刀意強勁,氣息霸道,完全不是此時淩肖這軟綿綿的招式所能比的。
於是蘇讓原地稍待,等淩肖的這一招刀法送到了麵前,再沒有變招的可能了,這才用出問劍九式中的第四式落劍回風,這一式劍法乃是九式中最為靈動的一式,修行到極致,可化九劍為一劍,但現在以蘇讓的能力,還隻能達到化兩劍為一劍。
不過對付這淩肖,倒也不需要出第三劍。
第一劍先是側擊磕掉淩肖掌中的玄鐵短刀,第二劍順勢一刺,又精又準地在淩肖的膻中穴位置刺了一個的口子,幾滴血流出,將淩肖的前胸稍稍暈濕了,遠處看就好像胸前多了一朵梅花一樣。
而且還好蘇讓有意收斂了體內的真氣,不然真氣順著劍尖奔湧而出的話,這淩肖恐怕要在床上躺上個把月才行了。
這一招看得全場嘩然,演武台上的東長老和西長老對這一劍似乎頗為讚許,旁若無人地低聲討論了起來,淩肖此時也被這一劍驚得臉一陣紅一陣白,沒想到自己金丹的修為,居然被心動境界的蘇讓一招製住了!
蘇讓卻並不自傲,他隻是再次仗劍挺立,衝著淩肖微微點頭,雲淡風輕地:“一合。”
這便是我已勝了一回合的意思。
淩肖羞愧不已,默默退下,接著,又一位弟子走上前來,站在蘇讓對麵十步左右的距離,先行一禮:“在下萬仞山玄級弟子劉逸雲,上個月剛剛步入化神境界,請蘇掌門賜教!”
完,劉逸雲便從隨身的百寶袋中拎出了一對磨盤大的甕金錘,空擊一下,似有雷鳴一般的聲音傳來,震得蘇讓手上的雲水劍也跟著微微共振起來。
這劉逸雲比起剛剛的淩肖沉穩許多,雖然看起來還是三十幾歲,但實際上已經接近九十歲的年紀了,畢竟能夠修到化神境界的話,除非賦異稟,否則沒有個七八十年是絕不可能的,而且這劉逸雲氣息內斂,雙目澄澈,看來確是見蘇讓劍法精妙,有心比試,而不是為了出風頭的。
聽到對方報上了自己的境界,蘇讓此時心裏有些打鼓,他已經停留在心動境界多年,不得寸進,化神境界那是比自己要高上兩級的境界,自己還從沒有跟這一類的對手交過手,於是難免心虛。
但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蘇讓還了一禮,同樣報上境界:“問劍道蘇讓,如今隻是心動境界,請師兄多多指教!”
二人完,擺起了架勢,可就在這時,齊如海突然發話了:“弟子劉逸雲聽令!”
劉逸雲一聽這話,連忙朝著演武台半跪下來,聆聽命令。
齊如海一字一句地:“接下來的比武,你的真氣隻許護身,不得傷人,如有違背,這一場便算你輸了,清楚了嗎?”
劉逸雲十分奇怪掌門為何下這樣的命令,但是掌門話了,那便隻好照辦,於是低頭道:“弟子遵命。”接著站起身來,再次拉開了架勢。
蘇讓也不知道齊如海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但是如此一來,倒是讓自己更有信心了些,於是蘇讓一邊觀察著劉逸雲的動作,一年在腦海中又將和智亦往對招時的經驗過了一遍,雙錘的要訣在於一力降十會,故而不能使雲杉遮影那樣的虛招,還是要用落劍回風式來對敵。
雙方一步一步地慢慢湊近,誰也不願先出手,當雲水劍與甕金錘近在咫尺,眼看就要碰在一起的時候,劍和錘又同時加快,一道虛影之後,二人展開身法你來我往地鬥了起來,那速度實在是太快,像萬仞山剛剛入門的洪級弟子和荒級弟子根本就看不到二人的身影。
如此一來,蘇讓心壞了,本以為這一對甕金錘勢大力沉,斷然不會走輕靈的路子,卻沒想到,這一對將近五百斤的錘子,讓劉逸雲練得如臂使指,力沉的同時,速度並不比蘇讓慢,每每劍錘相交之時,蘇讓總覺得劍好像要脫手一樣,心裏叫苦不迭。
落劍回風式變化極多,雖然不見得能勝,但此時也沒有要敗的跡象,蘇讓一邊仗劍遊走,不與金錘正麵相抗,一邊努力觀察著金錘的招式動向,不多時,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能看穿這金錘的套路了。
這一對金錘雖然兼顧輕靈與力沉,可是兩種力道的融合還不是那麼得膠著,每每劍錘相交時,錘的靈動便弱了幾分,每每錘劍周旋時,錘的大力又差了幾毫,如此一來,鬥到三百招左右的時候,蘇讓終於看出了門道,能提前看出這錘法招式的虛實了。
於是,找準了一個機會,蘇讓猛然從落劍回風式變招到了專注於破招的第二式蕩劍誅心式,對麵的劉逸雲一時之間來不及應變,眼睜睜看著雲水劍的劍刃閃著銀光從雙錘中間穿過,直愣愣地刺到了自己眉心前方。
此時二人停手,眾人隻見劉逸雲雙錘橫在蘇讓身體兩側,隻差一點就能拍斷蘇讓的肋骨,而蘇讓的劍此時停在劉逸雲眉心處,劍尖堪堪點到劉逸雲的皮膚,卻也是差一點就能將劉逸雲刺死在劍下。
周圍的弟子看到這一幕,紛紛議論起來,難道,這一回合會算作平局?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蘇讓也算是輸了,可拿不回自己的問劍道。
蘇讓和劉逸雲二人卻沒在意周邊的議論,慢慢將自己的兵刃收回,一同回身看向演武台,此時演武台上,掌門沒開口,南北兩位長老正要宣布平手,一直不話的東長老東方既明卻開口了:
“剛剛這一招,是蘇讓的劍更快,若是繼續下去,劉逸雲會被這一式劍招刺死後連人帶錘倒飛出去,蘇讓則是會被金錘的錘風帶出一些輕傷,因此,這一合,應是蘇讓勝了!”
聽了這話,所有人都吃驚地看著東長老,包括此時已經大汗淋漓氣喘籲籲的蘇讓,不過在場的萬仞山弟子並沒有一人不服,畢竟東長老從來都是武癡,除了武學方麵的事情,大的事也入不了他的法眼,因此他蘇讓勝了,那便是蘇讓勝了。
蘇讓見大家都沒有意見,自然也明白了這位長老的分量,於是抹了抹頭上的汗水,平複一下體內的真氣,略帶虛弱地:“二合。”接著,便站在原地,繼續等最後一個對手上前。
此時,演武台上東長老和西長老眉開眼笑,又開始討論起剛才二人的比試,南長老和北長老臉色可有點不好,雖然掌門了不可用真氣傷人,但畢竟比對方高了兩個境界,居然還是棋差一招,這要是傳出去了,萬仞山的名聲可往哪放?
可是,若是萬仞山的長老下台,對付問劍道的一個輩,這要是傳出去了,恐怕丟人丟得更狠,不過看此時蘇讓的樣子,似乎也並沒有什麼再戰之力,便傳音給一個級的親信弟子,要他務必要了結蘇讓的性命,不能讓今的事情流傳出去。
那位弟子領命,便分開人群來到了蘇讓麵前,拱手行禮:“在下萬仞山級弟子莫清,三個月前剛入陽神境界,請蘇掌門賜教!”完,變從腰間抽出了一柄匕首,壓低身子,雙眼眯縫著看向蘇讓。
陽神境界,還在化神之上,化神是將體內元嬰的元神化出,可以讓修士坐到真正的分心二用,而陽神的境界則是自身魂魄修煉到了一定堅韌程度的表現,一旦達到了陽神的巔峰時期,便可將自身陽神外放,也就是俗稱的靈魂出竅了。
但這個莫清自己剛入陽神境界,估計還做不到元神出竅。
蘇讓想著,見此人一身黑衣,臉型細長,身材短,雙腿極瘦,走上前來的這幾步路飄飄忽忽,好像腳下從來就沒有踩實過,可見此人除了善用匕首,還是個身法高手,自己必須心應對,不過此時力有不逮,也不知還能不能用得出醉仙望月步。
正在蘇讓思考著該怎麼對敵的時候,台上的齊如海又對莫清下了同樣的命令,還是真氣隻可護身,不得傷人,判輸。
對麵的莫清得令之後,便身影一晃,瞬間消失在了原地,蘇讓大驚,仔細查看自身周圍,完全找不到莫清的身影,而以莫清的境界,自己單靠望氣也感受不到莫清的存在,難道,一劍沒出,自己這就要輸了?
不,不隻是輸了!
蘇讓此時心底忽然湧起一陣危機感,他隱約感覺到四周圍的空氣中突然被填滿了殺氣,難道,這個莫清是衝著我的命來的?而我又看不到他的影子,就隻能如此任人宰割了嗎?
蘇讓此時焦急萬分,卻又並沒有什麼好辦法,周圍的殺氣越來越濃,轉瞬即至,就在這種危機感達到頂點的時候,蘇讓手上的雲水劍忽然自己動了,帶動著蘇讓的手臂,使出了第五式三山五嶽中的守字訣,將劍背在了身後。
還沒等蘇讓緩過神來,莫清的匕首便狠狠砸在了蘇讓的劍上,莫清頓時忍不住在心裏默默罵了十萬八千個他媽的,這一招舍命一擊不重防守,隻求進攻,乃是衝著蘇讓的後心去的,按理蘇讓絕不可能避過,可沒想到,這子的劍後發先至,居然將這必中的一擊給擋了下來。
但是即便擋了下來,蘇讓還是沒能擋住這一匕首的衝力,被這一招砸得整個人朝前飛了出去,直到撞到了演武場邊沿的一根旗杆上,才止住了衝勢,滾落在地。
倒在地上之後,蘇讓一時之間體內氣血翻騰,真氣散亂,運氣了半晌才勉力撐起身子,“噗”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可見是受了內傷,但是好在雲水劍擋下了致命一擊,性命並無大礙。
“好!”
看到這一幕,東長老和西長老兩人居然同時起身,為蘇讓鼓起掌來,南長老也是漬漬稱奇,暗挑大拇哥,雖然蘇讓挑戰三合之約沒能成功,但是最後那一下背劍可謂是精妙至極,這一劍,若是早出一刻,便防不住匕首的變招,晚出一刻,便已經死透了,問劍九式,果然名不虛傳啊!
唯獨北長老,此時心裏鬱悶,暗自傳音給弟子莫清,罵道:“真是廢物!”之後,便讓莫清先離開,然後神情複雜地看著遠處的蘇讓,當年,他和蘇見一比武時,關鍵時刻,也是使的這一招舍命一擊,那蘇見一也是用了這一招背劍防了下來。
但不同的是,那時候,蘇見一可沒被砸飛出去,而是回身一劍,輕輕一點便刺落了他的匕首。
如今見到了蘇讓,似乎隱約好像又看到了蘇見一的影子一樣,北長老方中信此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恨還是該服。
而萬仞山的弟子們見到蘇讓最後終於還是敗了,總算是鬆了口氣,唯有智亦往,趕緊朝著蘇讓衝了過來,從百寶袋中掏出一粒丹藥,也不管蘇讓願不願意,二話不就塞進了蘇讓嘴裏,雖然不是什麼高級的丹藥,但對療傷還是有些助力,至少不會讓蘇讓再吐血了。
掌門人齊如海此時也對蘇讓十分欽佩,走下演武台來到了蘇讓身邊,卻又不知道什麼好,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道:“蘇掌門,身體可還撐得住嗎?”
蘇讓想要站起身來答話,誰知剛剛那舍命一擊實在威力太強,自己全身居然仍舊用不上力,雙腿一軟,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隻好無奈地:“不勞齊掌門費心,等在下能走了,立刻就會離開,還望齊掌門恕在下無禮……”
“不,我們掌門不是讓你馬上就走……”智亦往此時看著蘇讓的傷勢心急如焚,連忙跳出來道,“蘇掌門劍法實在精妙至極,我們掌門和幾位長老都十分欽佩,因此想要留蘇掌門多住些日子,互相交流交流,對吧掌門?”
智亦往穿了也不過是萬仞山的普通弟子,此時越俎代庖,自作主張替齊如海話,也算是犯了大不敬之罪,不過齊如海也的確希望蘇讓留下養傷,便點點頭,讚同地:“正有此意,不知蘇掌門意下如何?”
蘇讓知道智亦往是為了自己好,但是剛剛那個弟子的一招,分明就是衝著自己的命來的,若是留在這裏,怕會凶多吉少,還不如早日下山,趕緊去冀州找各位師兄商討一下未來的方向。
於是蘇讓虛弱地回絕道:“齊掌門,客氣了,我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身份,不會強留在此處,我,我這就離開。”
著,蘇讓再次起身,這一次雙腿多少恢複了一些力氣,於是蘇讓便將雲水劍入鞘,拄著劍一步一步地穿過演武場,朝著山下走去。
就在蘇讓即將離開演武場之時,齊如海忽然高聲道:“蘇掌門,從今起,問劍道便暫時由我萬仞山接管,你可有異議?”
蘇讓聽到這話不明所以,勉強站穩身子,回過身看向齊如海:“齊掌門這是什麼意思?”
齊如海笑著:
“我的意思便是,這問劍道不必摘匾,剛剛看了蘇掌門的劍法,覺得隻要問劍九式還在世上,這問劍道就不會亡,但畢竟您剛剛挑戰三合之約失敗,那麼這問劍道就暫時由我們萬仞山接管,若是有朝一日,您能勝了這三合之約,我便將問劍道原樣奉還,可好?”
蘇讓聽到這話十分驚喜,這也算是給了自己一個繼續走下去的希望了,於是蘇讓麵向齊如海,挺胸抬頭地:“一言為定!”
接著,給齊如海行了一禮,又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十二年的問劍道,轉過身來,一瘸一拐地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