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8章 兜頭一盆冷水(1 / 3)

第8章兜頭一盆冷水

顧蠻生沒想到自己的生活真應了一些人對他的讖語,一笑就盡露獠牙,他把錢打過去之後,王傳富就失蹤了。轉眼順境變逆境,顧蠻生抱著最後一絲僥幸心理邊找邊等,半個月聯係不上,親自又去了一趟深圳。他找到王傳富的兩個合夥人,才知道王傳富簽合同前就已經退夥了。他們也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裏。

直到這一刻,顧蠻生終於意識到自己還是道行太淺,他少年時代就結識了王傳富,六年間共克難關無數,王傳富虛長他近二十歲,既像朋友,又像長輩,平日裏對他跟他媽都很照顧,他前前後後拿了對方那麼多貨都沒出過一回經濟糾紛,真的沒想到這次這人會把錢卷走。

在曲夏晚的提議下,顧蠻生報了警,民警先後去了顧家與瀚大,錢款被卷跑的事情就再瞞不住了。二十萬對絕大多數中國家庭來都是文數字,塌了,地陷了,顧蠻生的繼母唐茹一急之下就病倒了,急症心肌梗塞,少得在醫院裏住半個月。

顧蠻生守在病床前,唐茹淚盈於睫,不住地對他哀聲央求:“算是媽媽求你,這筆錢還了以後,你就再也別動做生意的念頭,好不好?”

唐茹打算把房子賣了,再動用多年積蓄,替他把欠幾個同學的錢先還上。麵對苦苦哀求的母親,顧蠻生眼眶通紅,牙關緊咬,硬是忍下了眼淚。他什麼不願母親露宿街頭,自己的錢當然得自己找回來。

為了盡早湊齊二十萬,朱亮朱暘都分文未取,把經營校園電影院該得的報酬全都算作了投資,就連鐵公雞似的陳一鳴也拔下幾根磕磣的毛來,因為顧蠻生承諾他們,以後會從自己的盈利裏給他們分紅。

顧蠻生先前法律意識淡薄,合同也簽得不倫不類,形同廢紙。所以這案子屬於合同糾紛還是刑事詐騙,公安人員也尚未有定論。但他們統一有個認識,就是大學生不該不務學習之正業,折騰這等幺蛾子。後來有一個承辦過顧長河案子的老公安了一句“怪就怪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不然怎麼不騙別人就騙你?”態度輕蔑,語氣不屑,分明瞧不起這對“投機倒把”慣了的父子。這話徹底把顧蠻生惹毛了。他一股急怒噴湧欲出,差點直接衝上去跟對方理論,幸虧朱亮他們在場,生拉硬拽地才把他勸下來。

學校已經到了期末,這一場變故帶來的陰影比考試還沉重。寢室裏盡量不提這個話題,貝時遠倒是一如往常,但朱亮時不時唉聲歎氣,陳一鳴一提到錢就陰陽怪氣。他們看待自己的眼神日漸意味深長,顧蠻生能感受到。

公安讓等消息,但顧蠻生知道,這二十萬如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到頭來就算把人抓著,隻怕錢也早花光了。所以一旦王傳富的合夥人那邊傳來消息,他便匆匆撂下手中紙筆,連期末最後一門考試都不考了,一提背包就趕赴火車站。

顧蠻停留在火車站裏的一家雜貨店前,花了五毛錢給曲夏晚打了一個電話,他離開之前想再見她一麵。

曲夏晚一聽這話就急了,忙問他要去哪裏?

“貴嶼。”顧蠻生淡淡道,“錢不是我一個人的,卻是從我手上丟的。無論如何我得找回來。”

曲夏晚擔心顧蠻生這樣的狀態會惹出大禍,自己打著車就趕了過來。四十分鍾後,她一臉悲戚地出現在候車大廳裏。顧蠻生兩手插兜,筆管條直地站在一幅巨大的傳呼廣告牌前,仰頭凝神注視。她發現當真一日不見隔了三秋,二十歲的顧蠻生鬢邊竟有了明顯的白發。一些細細的胡茬刺破了他的下巴,一張臉英俊又落拓。

曲夏晚來到他的身前,問他:“你怎麼知道王傳富在貴嶼?”

“他合夥人有人在他老家看見他了。”顧蠻生道,“這王八蛋雖然人不地道,但一直很孝順。年關要到了,他媽身體一直不好,捱不捱得過這個冬還不好,他很可能會回老家與母親一起過年,我得先去候著。”

曲夏晚想起那日在深圳王傳富提起母親時的樣子,若不是成心做戲,倒確實是個孝子。但她還是不放心:“這錢還是讓警察去找吧,你一個人就算找到王傳富,他要不把錢給你,你又能拿他怎麼辦?”

“他死我活,”顧蠻生平靜吐出四個字,魚死網破的心意已決,“要錢要命他自己選,王傳富這人的膽子沒那麼大,他會給的。”

這一聽更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意思,曲夏晚沒了轍,隻能搬出唐茹:“你媽還病著呢,你不能走就走,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

“這不還有你嗎?”顧蠻生仍是一副水潑不進的樣子,很認真地又囑托一遍,“我走的這些,我媽就麻煩你了。”

急忙坐上出租車前,曲夏晚曾認定事情有轉機,此刻才發現顧蠻生決定的事情攔不了也勸不住,她有些悲切地問:“你在這兒等了四十分鍾非要見我一麵,隻是為了交待遺言,讓我關照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