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安秋設想過很多種俞漠不回來的的理由,但是卻沒有想到是個這樣的理由。
當年任安秋被焦邦帶到海邊去,估計他一開始就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至於為什麼後來又心軟放過了她,是因為擔心焦小曄也好,還是出於任安秋真有情也罷,任安秋已再懶怠去猜測。
隻是沒有料到當時俞漠會突然撲出去,想將跌下去的焦邦給拖回來,哪料焦邦的下墜的慣性太大,反而一瞬間就將俞漠也給帶到海裏去了。
兩人同時掉進海裏,結局是焦邦身死,而俞漠則被海水衝走,最後被一搜路過的商船救起。他全身多處骨折,腦袋被礁石撞擊,命懸一線,如果救他的人不是家裏富裕又想救回他的一命肯花錢,隻怕他如今可能也跟焦邦一樣,世界哪裏還有他這個人的存在。
他昏迷了整整兩年,兩年後蘇醒過來,己不知今夕何夕。
醒來後神情恍惚,腦中時常疼痛,對從前的事竟隱約記不清楚,不知自己是何人,來自何方,要到哪裏去。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半年前的劇烈頭痛,檢查之下才知腦袋裏竟不知何時長了個腫瘤。醫生說因為兩年前的受傷,腦袋被巨烈撞擊,顱內留下淤血所致。
幸得他醒後的這兩年時間裏留在郭氏,因著非凡的市場洞察力以及執行力,受到郭氏掌門人以及太子女郭淑娟的賞識以及重用,特意請了最好的醫生幫他做了手術。
術後恢複之中,竟然將從前事一點點的回想起來。
原以為此事告一段落,卻不料又被這段時間常相伴左右的郭淑娟發覺,他後腦勺上的那顆黑痣似乎比當年將他從海裏救起時大了許多。
再度入院一查,才知雖然顱內的腫瘤是沒了,頭皮上卻長了一顆黑色素瘤。
黑色素瘤作為惡性腫瘤裏的霸王瘤、癌症王中王,一旦擴散感染,治愈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即便郭淑娟已經幫他預約了頂級的醫生幫他動手術,但俞漠卻依然對未來沒有一點信心。
人生有的時候就是這麼狗血,你以為已經一切都已經跌到穀地,終於可以否及泰來,安心跟家人去團聚了,哪料卻又有一個更深的坑已經挖好,隻等著你往下跌。
原本打算回深認親的想法也打消了--已經失蹤了近四年的人,還是讓他永遠這樣消失下去,也免得他乍然出現,在家中親人的心中擊起浪潮,卻又要忍受他因為惡性腫瘤而離世的痛苦。
得而複失的痛苦。
與其讓他們忍受親人再次離去的痛苦,還不如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出現過。
任安秋頰上的淚水已幹,一眼睛卻通紅通紅的,眼皮腫得像是金魚眼一樣,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然後她憤然起身,“啪”的一聲,抬掌在他的臉上狠狠打了一個耳光,眼淚又湧了起來,然後一聲不吭的,起身就走。
“安秋……”
俞漠見她要走,急忙起身追了上去,一把將她扯回自己懷裏,將她緊緊摟住:“你要去哪裏,安秋?”
“騙子!”任安秋哭著大叫道,一邊叫一邊對他拳打腳踢,“你這個騙子,你這個大騙子!你又騙我!你心裏根本沒有我們,你根本不把我們當回事!你給我滾,你滾!我再也不要相信你,再也不要相信你……嗚嗚嗚……”
俞漠低下頭,一把將她的嘴唇給堵住了。
任安秋都哭抽了,俞漠的力氣又大,箍著她的雙臂仿佛恨不能將她嵌進他的胸膛裏,所以她根本推不開他,索性狠心在他的舌上用力一咬,仿佛要將所有恨意與這些年等待的不甘一次全都宣泄殆盡,頓時血腥味在兩人的口腔中漫延,俞漠輕輕哼了一聲,卻仍然沒有鬆開她,直到他的眼睛裏也掉下眼淚來,啪嗒啪嗒的打在她的臉上,再和著她的淚水,一齊滑入了兩人的嘴裏。
又酸又澀又苦又甜。
任安秋終於不再反抗了,雙臂緊緊攀住他的脖子,用力的往他身上擠,好像也恨不能擠入他的胸膛裏,與他融為一體才好。
將近四年的等待,太漫長了,漫長到她再也不願意、不想和他分開。
哪怕下一刻就死去,隻要能記住這一刻的溫存與歡愉,她都願意。
她寧願死去,也不想再活在無望的等待裏。
一直到她靠在了俞漠的胸膛上,兩人十足緊扣,任安秋的眼淚仍然還在嘩嘩的流。
原本以為這四年裏已經流幹了的眼淚,此刻仍然又活躍得如同潮水。
“你是騙我的,是不是?”任安秋的的眼淚掉在他的胸膛,喃喃的問道。
俞漠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在她的頭發上親了親,俯身從床頭櫃裏拿出一份檢測報告出來,遞到她的麵前。
任安秋隻看了一眼,手就抖起來了,淚眼模糊的看著他,說道:“我想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