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月影驚魂 胡漢深仇孤女劫(一)(2 / 2)

漆黑、窒悶、惶恐……桑兒不知徒勞掙紮了多久,直到毫無氣力。

叮咚……叮咚……額頭似滲下幾滴雨水,和著淚水,唇角嚐到淡淡一絲澀,桑兒隻覺周身些許麻木。

噗咚……屁股生疼,腕子、腳脖子一鬆,桑兒急忙掰開眼前的黑布,扯開塞在嘴裏的布團,蹭著肘子鑽出了黑布袋,抬眸間不由愣住。氤氳迷霧籠罩,如置身一副水墨畫中央,此處半山腰,仰望唯見煙雲縹緲,環視更是迷蒙不堪。月影山並不險峻,倒透著幾分柔美,桑兒呆立坪中央,怯怯掃望四下,三麵是倚山竹舍,一麵是木柵環繞,木柵盡頭一道細窄山路暈入清濛霧氣裏。

跛老頭嘴角一扯,瞅了眼呆若木雞的小人兒,揚著嗓子朝茅舍那頭叫喊:“莫愁、何離……”

“叫什麼叫……啊……”一襲戎裝歪倚在西頭竹舍門口,怒氣衝天模樣,右手抓著酒壺,仰頭咕嚕一口,歪歪斜斜地扭出了屋。

睜大眸子瞧了瞧,這人約摸五旬,胡子拉碴,戎裝破爛,最可怖的是左袖竟空蕩蕩地隨著晨風輕擺,手呢……桑兒禁不住一哆嗦,怯弱地退了一步。

“哎……何離,趕緊把酒壺收起來,若海回來了,叫她瞧見,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若還想叫我買酒,趕緊去……去洗把臉,醒醒酒。”跛老頭搖搖頭,朝何離不耐地揮了揮手。

“三十載風雨,洗不淨國恥,驅逐韃虜,還我河山……我不過悲憤,多喝了兩杯,若海能把我怎地?她可不是我的主子,司馬復才是!”何離瞅了天際,又仰天咕嚕一口,罵罵咧咧。

“跛老頭,別理他。”纖細之音分明夾著幾許厭惡,一襲墨綠長裙緩緩搖曳,麵如圓月,眉如黛玉,雖已年過三旬卻風韻猶存,“哼……這挑人幾時輪得到他?揀剩下的給他,都覺得暴殄天物。他個獨臂俠,成日醉醺醺,能訓得出像樣的玉兔?別糟蹋了我的月娥才是。”跛老頭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何離置若罔聞,歪歪扭扭地跌坐離柵欄不遠處的木樁上,輕蔑一哼。

莫愁款款踱步,幽幽俯身……脂粉刺鼻,桑兒不由咬唇退了退……揚指一把掐住粉嫩的下巴,莫愁細細打量,眸光刺透骨髓的幽冷,片刻,微挑唇角,微揚眼瞼,睨了眼跛老頭,點了點頭。

撂下驚恐的小臉,從袖口扯出輕薄絲絹,厭煩地擦了擦手,莫愁掩了掩鼻子,冷冷發令:“去……好好洗洗,髒得要命。”

臉唰地一紅,桑兒愣愣地低下頭來。嘭……甩開酒壺,何離悻悻地起身離去。

猛然推了把瘦小的肩頭,跛老頭拉長了脖頸朝茅舍叫道:“拐子,來……伺候新晉的月娥沐浴。”

瘦巴巴的小女孩碎步奔了上來。碎發汗噠噠地貼著額頭,拐子抬著袖子拂了拂,打量了桑兒一眼,眸光盡是豔羨,屈膝福了福,嘿嘿一笑,“跟我來。”

杵在澡堂門口,瞅見拐子拎著熱氣騰騰的木桶蹣跚著挪進屋,桑兒急忙趕上前幫手。

別著身子避了避,拐子搖搖頭,羞澀一笑,道:“公主,您歇著,粗活讓奴才來。”

瞅著拐子歪歪斜斜地進屋,麻利地往浴盆裏倒水,桑兒驚得目瞪口呆,緊隨其後,支吾道:“什麼?你叫我什麼?你……你……叫拐子?”

一個勁點頭又搖搖頭,拐子擱下木桶,拂了拂額頭,道:“公主啊……月娥公主。莫愁姑姑挑中的都是月娥,是這月影宮的公主。師傅挑中的……”

撓撓頭,拐子羞澀地接著道:“都是玉兔……是伺候公主的。嗬嗬,師傅喜歡十八般兵器,刀、槍、劍、戟、斧什麼來著……玉兔便都叫這個,拐也是兵器,師傅叫我小拐。可姐妹們……喜歡叫我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