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在宜蘭文昌宮求來的紅色小方形護身符放在她手心上。
“謝謝。”睜開的眼瞳裏充滿感動，微微的淚光。
我的手指滑過她的眼角，她帶著紅紅的眼眶，嘴角上揚。
“要戴在脖子上嗎？可是，這會不會太強調，太醒目了一點。”她看著紅色小袋上“宜蘭文昌宮”的燙金小字，笑了笑。
我故意點點頭。
“跟你開玩笑的啦！”在臉頰上給她輕輕一吻。
“我會收好的，阿斌哥哥。”一抹我很難抗拒的微笑。
“去醫院要小心喔，很想我可愛的柔，別讓我擔心！”早自習結束我留了字條與早餐，咖啡在她辦公桌上。
三，四節她沒課，她班上的學生在早自習說感冒要去看醫生，恰巧該生的腳踏車不見了，於是她說要騎車送他去醫院。
上完第三節課回到辦公室，她的紙條留言：“親愛的阿斌哥哥：謝謝你的咖啡與問候，溫暖了我冰冷的身子，也溫暖了我想睡的心情，我去醫院會小心，也會在家等你回來，中午吃牛肉麵吧！我愛你呐，希望你也是！ ｂｙ ｙｏｕｒ Ｒｏｕ”旁邊又畫了她的招牌臉部小插圖，這次是“害羞”的表情。紙條的最後：“Ｐ．Ｓ．早上我有想你喔，而且喜歡在操場與你ｔａｌｋ，那份難忘的體驗。”
夏天悄悄的來報到了，電扇呼嚕呼嚕的在客廳轉，“若哪天我也感冒了，你會陪我去看醫生嗎？”我輕輕捏著她的臉頰吃醋，準備中午一起吃牛肉麵。
“會啊，我會把你照顧好，不讓你感冒！”她嘟起嘴唇晃著頭。
“你都欠我保護了，還說要照顧我，好啦，麵趁熱吃。”幫她打開紙盒，心裏還是很吃醋。
“你對我最好了，阿斌哥哥！香一個。”脫俗的笑容與香香的吻。
“你下午在家休息一下喔，背還痛嗎？”
“一點點，三點再去學校好了。”她伸伸懶腰。
準備下午第一節課的我打開包包，一張黃色的便條紙闖進我的視線，寫著：“想你 等你 在家 ｂｙ ｙｏｕｒ Ｒｏｕ ＡＭ １２：５０”。
“我也想你。”我對著紙條嘴角上揚，心裏暖暖的發愣，等回過神的時候竟快上課了，趕快利用這空檔，悄悄地塞個紙條到她抽屜：“等你看到這紙條時，代表兩件事：一，我很想你，二，還是很想你。”
手表告訴我快五點了，黃昏的斜暉撒在桌上懶洋洋的，終於上完最後一節課累癱在桌前，順手翻翻桌上的書，又出現一張黃色的大張便條紙，“親愛的孫老師：你讓我多等了一個小時，時至截稿，亦不清楚你何時可能會再次現身，所以我決定不等你了！姵柔 敬留（禮貌上） ＰＭ ４：００”
“你在哪？”拿著紙條，對手機說。
“一起桌球嗎？”她興致勃勃。
於是，回宿舍換了球鞋，裝了為她準備的溫開水，直奔體育館三樓。
咚，咚，咚……，桌球切過球桌的清脆反彈聲此起彼落，小黃球在深綠色桌麵上劃出微彎的拋物曲線。
球桌兩端，一對戀人。
球劃破空氣快速強勁迎麵而來，差點挨了她的極速殺球。
看著她揮動拍子馬尾發梢晃動，偶爾揮球沒過網，微微蹙眉抿嘴，整個超可愛的。
接著，我一個不留神，又漏接她威猛的球勁，隻留下一道黃色軌跡。
中場歇息，補充水份。
“你還記得我欠你兩萬嗎？哈哈。”我提起第一次跟她打桌球的那段糗事。
她點點頭，“請記得還錢！”她俏皮的伸出左手掌。
“水好喝嗎？”
她看看我滿足的點點頭。
“數學老師準備的水可不便宜，算你一瓶一千。”
“國文老師陪打桌球也不便宜，算你一場一萬。”
“……”我兩眼發直，無言。
“不喝了！誰稀罕。”把水壺塞給我。
隻剩發楞快見底的水壺……
接近六點半，其他老師都走光了，隻剩兩人的桌球室，我把四周的燈關一關，她收拾東西邊喝水準備下樓。
稍早回蕩整個桌球室的加油吆喝聲都消失了，剩下的彷佛隻有兩人的呼吸與心跳，襯映著窗外路燈射進的一線微光，我望著她額頭上沾著汗微濕亮閃閃的臉龐，俏麗的馬尾著實讓人著迷，雙手緩緩地圈著她的腰際，細細端詳眼前水亮的眼眸，不自主的靠近她的嘴唇脈脈掠奪嘴裏的水，一時雙舌交纏，分不清是水是汗。
“你壞壞！”她拍了我一下，嘴角還有一絲吻痕。
“你好香喔！現在。”微暗的樓梯間，我用嘴唇敞開她衣領的第一個鈕扣，舌尖舔吻微鹹的胸前肌膚。
“明明就是汗味，討厭！好啦，我們回去了。”我又用嘴唇把鈕扣扣上，她笑笑拉著我的手下樓，我順手拿出包包裏的小手電筒照著階梯，整個樓梯間隻剩一前一後的腳步聲，還有飽滿汗水裏的芬芳。
“你先回去洗個澡，我去買晚餐，記得頭發要確實吹乾喔。”看著她輕盈踏著腳踏車離去的背影。
人生最快樂的事莫過於與喜歡的人有共同的興趣，嗜好。抑或，陪著對方一起打球，或者沉浸初夏的玉蘭花香氣中看看書，說說話。
客廳裏，最享受眼裏隻有對方的晚餐時間。
把她愛吃的牛肉麵的碗蓋打開，她剛洗完臉走出來，“好香喔。”
“對了，明天記得要去推拿診所那邊看你背痛的問題喔，不要隻會照顧學生，而不懂得照顧自己，知道嗎？”我會念都是她造成的。
“我就是喜歡你照顧嘛，阿斌哥哥！你最疼我了，對不對？”
“因為你隻會念你最疼的人，你是不是要這樣說啊？”
“知道就好。”輕捏她的鼻子。
一起晚餐後，離開她住處前提醒她衝個熱水澡，“用熱水衝一衝手臂，這樣手才不會粗喔。”我這樣說她就會照做，如果說這樣手才不會肌肉酸痛，她就不一定肯照做，真的是要用一點小技巧說服她。
“親愛的孫老師：或者，今天晚上可以在念完書之餘，陪我出門走走。偶爾在歲末年終，天氣稍有涼意之時，牽手散步，即使細雨紛飛，也是一件很有感覺的事情，是吧！特別是與你。別再說改天了！對於明天，未來的很多事情，都說不準呐 姵柔”她遞了這張大紙條給我，特別冷的今晚，兩人的小窩裏。
不久，隻聽見她打開位在客廳角落，印著史努比圖案，一個小屋子造形的大盒子，拿出一些衣物。
“今天我開我爸的車上來玉裏喔，我們待會兒去”玉溫泉“泡泡湯，好不好啦？”她今天有事臨時回花蓮一趟，才有機會開車。
隻見她抱著盥洗衣物與拖鞋，一副我不帶她去都不行的蠻橫表情。
“我們是不是要把握冬天的尾聲，去安通走一走，泡個湯啊！而且我書念得很累了，犒賞自己一下吧。”她蹦蹦跳跳，心情飛揚。
她這一個多月來，真的有在用功，不知是受到我潛移默化，還是她真的想念研究所開開眼界，沒由來的，我想起我當年……
一般來說，這時候，背景會變成昏黃色的回憶畫麵。
那年大二暑假快結束時，聽學長說大學文憑找工作薪水太少，於是憑著一股傻勁去台北車站附近的研究所補習班補習，接下來的兩年就是一路苦讀考研究所的相關課程，盡管日子枯燥，但每天就隻想著一定要衝過這一關，拚個國立大學的研究所來耀武揚威一下，或許是不想隻有私立大學的學士學曆，所以我才殷殷期盼能鹹魚大翻身。
大四那年五月的一通電話裏，“孫同學你好，我是交通大學統計所所長，先恭喜你考進我們所上，希望下禮拜新生報到時能看到你來我們學校，……”我一臉狐疑地想掛上電話，可是聽聲音又不像是同學惡作劇，結果打電話回宜蘭問，我媽也說她接到所長的電話，我想我同學應該不會這麽用心地來整我吧？
後來，才知道交大要搶考前五名的學生，再加上我還有考上其他學校的研究所。其實，所長根本想太多，就算他不打來，我也隻想念交大。
交通大學從此是我的母校。
這時候，忽然背景又恢複成彩色的現在模式。
“想當初我可是準備了兩年，才順利考上交通大學……”我開始自吹自擂。
“孫老師，考試這種東西是講究天份的。有些人準備兩年才能勉強沾到邊，有些人兩個月就綽綽有餘，謝謝。”她裝出一副對學生說教的表情。
“好吧！”我眼睛橫成一線，臉上多了好幾條無言的黑線。
於是，說不過她的我隻好識相地開車出發。這可是我第一次跟女孩子去泡湯耶。
往安通溫泉的路上沒什麽路燈，又下著蒙蒙細雨，這樣的氛圍最適合泡在熱暖的溫泉裏。
“健康的溫泉泡法不是一直浸著，要泡五分鍾起來休息一下補充個水份，再泡五分鍾，把體內的汗逼出來這樣才舒服。”我們各圍著白色大毛巾，靠在池子邊浸在熱呼呼的溫泉裏，她邊把頭發盤起來邊對我說著。我則閉上眼睛享受沒有硫磺味的天然包圍。這蒸氣彌漫的湯屋裏隻有我們兩個。
一會兒，我從水裏拿出一瓶礦泉水，打開瓶蓋遞給她，“謝謝！”表情裏好像很感動我送上溫開水的體貼。
“水溫溫的好好喝，你怎麽知道我渴了。”她雙手捧著受到溫泉加熱的礦泉水。
“如果連這個都不知道，有什麽資格可以跟你一起泡溫泉呢。”我慢慢地說，望著她嘴巴還含著水，臉頰鼓鼓的很可愛。
“好吧！算你厲害。”她笑笑靠近我嘴唇，貼了香吻一枚。
我也笑笑，腦裏忽然想到一招可以整她一下，不然平常都被她整。
“跟你說一件事喔。”我手掌靠在嘴邊故作神秘，在她耳邊說道。
“什麽事？”她咽下礦泉水，眼睛睜得大大的。
“你的圍巾掉了。”
下一秒，她趕緊用雙手護住胸前。
“騙你的啦，哈哈。”我笑得很誇張。
接下來，我的臉跟鼻孔都被水灌到邊笑邊嗆到咳。
結束了暢快的排汗與大量灌水的補充，彷佛整個毛細孔與循環係統整理清潔了一番，通體的舒暢感貫穿全身。
溫泉會館的休息桌前，我們兩個臉龐都紅咚咚的，全身發出陣陣熱氣，她擦著濕潤的頭發，臉上掛著滿足。
“要不要喝熱茶啊？”我端上一杯熱氣蒸騰的烏龍茶到她眼前，在頗冷的氣溫中，從杯口上升的霧氣特別明顯。
“謝謝。”
“我也要謝謝你。”
“謝什麽？”
“謝你帶我來泡湯啊，隻喜歡跟你……”
第一次段考完的下午空擋，我專注地細讀剛剛上網找的相關資料：“安通溫泉位於安通溪畔，泉源於１９０４年由日人所發現，至今仍為東部著名的溫泉區。安通溫泉旁有棟六十多年曆史的木造日式建築……”
“下午帶你去上次我們晚上去的那個安通溫泉，要嗎？”距離上次去已過了兩個禮拜。
“當然好啊！”她考卷改到一半快睡著了，我這一說精神全來了。
“要怎麽去啊？”我想到這次沒有車子可以開。
“騎機車去啊！”她欣喜的臉上帶著微風吹拂的輕飄感。
機車的引擎聲呼嘯在台９線大馬路上，往南走循指標彎進溫泉路不久之後，“阿斌哥哥，我們把車停這裏吧。”她來過好幾次頗熟的。
和煦陽光的午後。
“對了，研究所準備的怎樣？”我抽出鑰匙放好安全帽，剛好想到。
“就這樣啊，有事沒事就看看書隨便準備一下嘍。”她望向山莊後方的林蔭步道。
“你是智慧與美貌並重，正義與和平的化身，所以絕對沒問題的。”我講的比她自己還有信心，並對她比了大拇指像真的已經考上似的。
“憨什麽？最好是啦，走吧，先去看看木造的日式建築。”
“好啊，這日式的塌塌米旅社是呈現Ｌ型的木板回廊，已經有六十多年的曆史了，不過欄杆上的白漆還算保持良好。走過回廊的時候還會有格格格的木板擠壓聲喔。”我裝出一副懂很多的樣子。
我繼續像上次太魯閣之旅那樣解說著，“現在這個阿公級的建築已改為安通溫泉山莊，而山莊後方也辟一條林蔭步道，山頂還有涼亭，可以帶給遊客遠觀縱穀的風光景色。”她聽得很專注，不時注意我的表情動作。
“我想起來了，小時候我爸帶我來過這裏，我想起這個白色木欄，還有……”她驚訝自己原來小時候就來過了，被我這麽一說，竟給喚醒當年的懵懵記憶。
其實，安通這地方她都了若指掌，隻是她都故意裝沒來過，要我的聲音與表情為她介紹此地，我也當她是第一次來拚命地賣力演出。
這是我們的默契，也是我們的甜蜜。
“幫你拍照！”她倚著木質長廊上的屋柱，我拿起相機取了幾個陽光斜進的唯美角度。後來，我洗了這幾張照片，把其中一張照片放在我皮夾裏。
她玲瓏的身形經由射入窗欞的日光，顯透出一股如天使般的空靈飄逸。
透過相機裏的數位影像，我努力留住日式建築前的淨透美女，在結束攝影的同時，我仍癡癡地望著她，恍如置身日據時代當年的懷舊氛圍裏。
懷舊。
前世。
“是不是前世已約定，今世要相遇於此？”我深情款款說道，陽光平鋪在她臉上，更加迷人。
她掛著微笑，眨眨眼低著頭。
預約。
來世。
“我現在要預約，下輩子還要相遇於此。”我伸出小指，比著要打勾勾的動作。
她依舊一抹甜甜笑容，“打勾勾。”
此時，兩人站著伸手勾勾動作的樣子，遠遠看過來像個Ｍ字型，而倒映在木質地板上我與她的影子則隱約勾勒出一圈心型的輪廓，象徵著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