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除夕夜宴(上)(2 / 3)

仝氏微不可尋地皺眉,臉上笑容僵持卻不減分毫:“承恩公夫人,你是本宮的娘家嫂子,方才如此盛讚本宮言語有些欠妥。本宮終究是一介女流,璽朝如今國富民強那是倚仗陛下英明神武和朝中文武以及在座宗親鞠躬盡瘁,本宮久居深宮半輩子哪裏敢居功。”

果然仝皇後完之後,有心人都能察覺到宇文昊剛剛緊繃的麵色悄然舒緩三分。

男席中仝明驍微微鬆了口氣,顯然承恩公夫人是個不太有腦子的婦人。她方才那番話表麵上得好聽悅耳,實則在戳皇帝的心窩。

在座宗室皇親大多知曉當年先皇賜婚時,心有所屬的宇文昊險些抗旨不遵。他和方家嫡長女方柔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一同在戰場上拚殺血戰四方,情比金堅。奈何先皇憂慮方家將門功高蓋主,不肯應允方柔成為宇文昊的嫡妃。於是宇文昊跪於昭陽宮前誓死不屈,這一跪觸怒先皇,不惜恩寵盡失險些被罰。後來還是如今的蕭太後,這位精明幹練老謀深算的嫡母出麵勸先皇,讓方柔為側妃嫁給宇文昊。如此一來,宇文昊才退讓遵旨迎娶仝氏為妻。

婚後夫妻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他尊重發妻仝氏,仝氏也盡心為他生兒育女。隨著辰貴妃撒手人寰,世人已經漸漸遺忘這段前塵往事,直到方才目睹宇文昊臉上盡力克製隱忍的怒火,這才恍然他依舊很在意先皇逼他娶仝氏為妻這樁舊事。

承恩公夫人再蠢也已發覺不妥,連忙告罪:“臣婦柳氏言語有失,還望陛下恕罪。”

“無妨。”宇文昊漠然扯了扯嘴角。

他心中從沒怪罪過仝家任何人,下旨逼他娶仝氏為正妃乃是先皇所為,仝家不得違抗。所以這些年他對待發妻至仁至義,敬重有加,一心培育教導他們的太子。但他絕不允許誰拿先皇這樁賜婚出口妄言,也不能容忍仝家人拿嫡庶妻妾事。

承恩公夫人告罪謝恩後才訕笑著落座。對麵宇文曄忍不住凝眸而視,很快他又恢複常態,從容起身舉杯敬酒:“兒臣恭祝父皇千秋萬代,祝願母後福德延綿,更願璽朝四方太平,邊關百姓不再流離失所,從此四海再無戰亂。”

他口中得慷慨激昂,心底卻暗自歎息。現如今唯一不太平的地方就是漠北,但凡北陵國君臣不死野心,璽朝就不可能完全擁有太平盛世。

“是啊,太子所言正是朕心中所盼。”瞬息間宇文昊的神情越發複雜,有對於太子和自己父子同心的欣慰,有對邊關戰事的悵然,又飽含對太平盛世的願景。

三皇子宇文景聞言離席,拱手作揖,神采飛揚:“這幾年西京已然太平安定。漠北雖然對弈北陵國多年,但有戰神白大將軍坐鎮邊關,這些年敵國從沒討過好。依照兒臣之見漠北也會遲早太平,父皇在京城大可以安心。”

宇文昊點頭示意兩人坐下,而後輕聲感慨道:“但願你們所都能實現,那樣朕才能真正踏實,高枕無憂。”

隨著一道輕靈動聽的少女嗓音劃破沉寂,紅衣明豔的白沐莞突然離席走至大殿中央,先福身行了禮數才開口:“啟稟陛下,方才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皆提起漠北戰事紛爭,臣女今日有一言進諫望陛下采納。”

眾目睽睽之下,在座之人皆是皇親國戚,無論年齡大皆不敢如此大膽行徑。要知道今夜除夕算是帝後家宴,素來不談國政,何況準備諫言之人居然是個年輕少女。

在眾人詫異的注視下,她挺直腰杆,臉上笑容似有若無。唯獨早知內情的宇文曄眼底蘊含笑意,盯著她目不轉睛。

宇文昊眉心一動,有了興趣:“來聽聽。”

白沐莞並未開門見山,而是先跪地解釋:“陛下聖賢隆恩感念家父領兵血戰多年,破例禦筆親封臣女為四品將軍,然而臣女自知是女流之輩不能每日入朝聽政,平常又無傳召入宮,因此隻能鬥膽借除夕宴的機會向陛下進言,還望陛下體諒恕罪。”

伴隨席間眾人竊竊私語,皇帝倒是不介意地笑了笑:“無礙,你身為四品朝廷命官自然有進諫的權利。”

白沐莞起身謝了恩,整理一番思緒才有條不紊張口:“臣女回京以前隨父母久居漠北,算是同軍中將士朝夕相處。臣女發現軍中不缺乏英勇殺敵的士兵,他們於前線戰場上出生入死所向披靡。有些人馬革裹屍,有些人明明立下大功卻沒能得到應有的封賞。陛下,我朝曆代蔭封武將世家子弟,然而真正為陛下為朝廷為百姓奮不顧身,立下汗馬功勞的將士常常因為出身貧寒,拚殺一生都沒有出將入相的機會。臣女鬥膽為他們忿忿不平!”

白沐莞言至此,席間已有不少人替她捏把汗。盡管她得不無道理,可是每個人本就注定命格不同,有的人會投胎生來就是鳳子龍孫,譬如在座諸人,有的人卻是命數不佳。她這番話沒有太大意義,相反還會得罪許多權貴。

少女杏眸流轉,她很平靜,無視周圍人不屑、輕蔑、憐憫……繼而從容不迫往下:“臣女懇請陛下體恤軍中將士不易,真正做到獎賞分明英雄不論出身。若有英勇善戰立下戰功的寒門將士一樣嘉獎官爵,甚至讓他們封妻蔭子。同時往後每年武舉製度也應該有所改革,考官不宜將家世放在首位,而是論真功夫真本事,對待寒門子弟要一視同仁,廣招能人異士為陛下上陣殺敵。如此才能振奮邊關將士,早日平定漠北戰亂四海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