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太醫得了令,便都一一退了下去,原本還熱議非常的殿室,頓時安靜了下來,那些被留了下來侍候的宮女太監,人人是屏息靜氣,小心翼翼地侍候著,生怕一不小心便無端地叫皇帝降下罪來,一時間是寂寥無聲,寂靜得叫人心裏發慌,就好像這諾大的一個殿室裏無一人存在一般。
“噌噌”兩聲,宮門外報時的更聲如往昔一般傳了進來,隨侍在側的小路子瞧著時辰馬上便要進入寅時,想著皇帝剛剛回宮,明日一早必然是要上朝麵見朝臣,皇帝離宮已有一段日子,朝中必定是積壓了許多政務未曾處理,但瞧著皇帝現在這模樣,隻一心拴在了燕小宛身上,完全沒有想要休息的樣子,便上了前來,硬著頭皮道:“陛下,馬上就是寅時了,明日一早您還得上朝去麵見朝臣,您一路從宮外趕了回來,一刻未曾歇息,這身體如何能熬得住,奴才瞧著宛貴人這一時半刻也醒不過來,要不奴才侍候著您先回乾清殿去眯會兒,這兒,有奴才等人守著,隻要宛貴人一醒了過來,奴才立即去稟了陛下,您瞧這樣可好?”
皇帝隻淡淡地道:“不礙事,朕在這守著便是,你們都到殿外去守著吧?”
小路子本還欲再勸,可瞧著皇帝這模樣,心知再勸也無用,隻得攜著候在殿內的幾個宮人退到了殿外去。
風波起,夜闌珊,繁華未盡,浮生殘夢,一切終是難難難。
張三德輕著腳步走了進來,俯在皇帝的耳邊輕言了幾句,皇帝聽了,不舍地看了一眼昏迷在榻上的那一個人兒,又喚了小翠進來守著,這才往殿外走了出去。
殿外一片燈火通明,烏拉拉地站了許些人,見了皇帝出來,霎時間跪了下去,隻見宋之山提拉著一個鬢發繚亂,麵容肮髒,渾身散發著臭味的男子跪倒在皇帝的麵前,細瞧之下,正是下令尋找的王長明。宋之山恭聲奏道:“回稟陛下,微臣找到此人時,他正躲藏在穢房的暗樁處,意圖藏在每日押運出宮的糞車裏偷跑出宮。”
皇帝目光冷凝,強壓著心中的怒氣,冷冷地看了王長明一眼,寒聲問:“竟對宛貴人施如此重刑,說,你是任誰之命?”
王長明微微抬起頭來,偷窺皇帝的臉色,夜色朦朧以及宮燈的映照之下,卻是叫人瞧不真切,卻也知曉皇帝此刻的心情必定好不到哪裏去。橫豎是個死,王長明細想了一會兒,輕聲回道:“陛下乃是九龍之尊,世人皆惟命是從,奴才自然是任的陛下之命。”
聽得他到了如今這個時候,還在妄圖替自己洗脫,更是將事由指摘到自己的頭上,皇帝心中怒氣更盛,舉起腳便向著王長明的胸口處重重地踹了出去。隻聽王長明悶哼一聲,向後倒了下去,瞳孔瞬間擴大,雙手緊緊地捂在了胸前,十分地疼痛難奈,趴在地上掙紮了許久也沒能爬了起來。
皇帝正眼也不瞧他,出口的聲音,森冷無比,猶如千年寒冰,欲要將人扼殺在他威嚴之中,冷冷道:“混賬東西,這個時候還妄圖為自己開脫,就憑你也敢對堂堂貴人之尊施刑,乖乖地說出究竟是受何人指使,興許朕還在饒了你一條狗命。”
過去了許久,王長明這才緩了過來,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虛聲道:“奴才並非是為自己開脫,宛貴人謀害龍嗣之罪,證據確鑿,奴才不過是按了刑司院裏定下的章程來辦案,實在是不明白陛下為何要如何遷怒於奴才。”
皇帝冷冷地道:“既是按了章程來辦案,那你為何要逃?”
王長明道:“奴才逃,並非是為了施刑於宛貴人之事,刑司院無端起火,至數人死傷,雖非奴才所為,但奴才到底是身負掌司之責,自知也是罪責難逃,又見宋大人帶著宮廷侍衛氣勢洶洶地四處尋找奴才,奴才一時心生懼意,這才想著逃跑出宮去躲避一陣子,等過了風頭,再回來向陛下您請罪。”
皇帝瞧著他這般巧言善辯,一副無辜受罪的模樣,清冽的眸光中閃過一絲寒意:“這般能言善辯,這個掌司之職當得果真是值了,說著怒喊一聲:“來人。”
接著便見了一名宮人從眾人中走了出來,正是刑司院裏的副掌使,王長明見了他,塗滿了黑炭的臉上,不由地微微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