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蠱發作的時候剛巧是月上中天的時候。
我推醒在我懷裏睡熟的餅二,一個人跑到風口上蹲著,看著自己映在雪地裏的影子縮瑟地顫抖著,就像飄零的落葉一般發出悉悉索索的輕響。那些早已熬成習慣的痛楚和感覺今夜似乎格外鮮明,每一處有知覺的地方都被痛苦傾軋支配。
從前,每到這個時刻我總想著,哪一日餅二若是看見我這幅光景,定然會牢牢將我抱在懷裏輕言安慰悉心嗬護。
如今,人就在離我方寸之地,觸手可得卻又遙不可及。我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保住最後的一絲尊嚴,以往我隻想著自己究竟要不要解釋,該不該解釋,從未想過他會不會聽我解釋。
我終於知道想太多的壞處。從前的那些自信就像踩中陷阱的獵物一樣,深深地跌入陷阱,被坑底埋設的尖刺狠狠刺死。
餅二咳嗽了兩下,嘶啞的聲音有些微弱:“你怎麼了?”
“我想……一個人靜靜。”我抑製著不讓聲音發顫:“隻要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夜很靜,也很美,卻也太漫長。隻要天一亮魔蠱就會失效。可蹲在風口這麼久,卻一直都看不見太陽升起來,這一夜太難熬了……
我回轉身,看著悉悉索索蹭過來的餅二說:“我們……說說話吧!漫漫長夜……總該……總該要打發打發。”
他猶豫著終究還是沒有繼續向這邊蹭。
他靠著坡看我:“那唱首歌吧!”
我問:“唱什麼呢?”
餅二:“唱你想聽的。”
我:“那就唱……《廣寒皓雪》吧!眼下……不正是四野茫茫……冰輪映皓雪的景致麼?”
歌很應景,跟著餅二低迷的嗓音婉轉吟唱,我的心卻越發難受,湧動的血氣讓體內的魔蠱愈加興奮,猖狂地在經脈中攢動。
今夜,也許我真的已經忍到極限。遍布全身的徹骨之痛讓下唇無法感受牙齒切膚的鈍痛,唇角的血腥味又濃又重,熏得人頭暈眼花。
“餅二……你的……願望是什麼?”我聽見自己平穩的聲線,感受著從心底湧上來的疲憊。
他看著月亮:“活下去!奪回所有屬於我的一切。這就是我如今的願望。”
暈過去之前我清晰地聽見,餅二那個與我已經毫不相關的願望。深濃的失望還是把我深深地堙沒。
即使我暈了,經脈裏擰絞一樣的痛楚還是沒能放過我,絞痛其實很好忍,我害怕的隻是絞痛過後的空虛和黑暗。
醒來時,月亮已經西斜,我撇過頭不敢去看餅二漆黑的眸子。
他攥著我的手,力道綿軟:“你體內的魔蠱是誰下的?”
我輕笑出聲,眼裏蘊著淚,輕而易舉地撥開他的手:“你知道了又能怎樣?一切都已經於事無補。”
他有些激動,粗喘著氣與我爭辯:“不一樣!你為什麼不早點解釋清楚?”
我看著他那雙氤氳著憤怒的眸子,恍然間似乎終於看到以前的那個餅二:“我試著解釋過,可你真的想聽麼?”
“告訴我!”
“你我成親之前我曾去過瀛洲盜了雪霽草服下,你也算是修仙之人,想必也聽說過雪霽草是做什麼用的。”我看著他緊閉的雙目繼續往下說,“我隻有一半內丹,雪霽草也就隻發揮了一半功效,吃足了苦頭最後卻隻得了個半妖之身,沒了法力根本無法同順昌抵抗,被種了魔蠱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蹙著眉:“為什麼要去盜雪霽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