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陸續走完,鞋子的主人定定站著,像和蕭北辰比耐性般,沉默卻暗中憋著勁。
蕭北辰休息了會兒,手撐住書案邊借力站起,衣袖不經意拂過擺放案頭書籍,一時間書籍撲簌簌從半空落在地麵。
有人比他早一步彎腰撿起,素白小手特意撣了撣書麵落塵,然後捧在手中沒準備打算還給蕭北辰般。
蕭北辰隻有看向她:“拿來”
“拿什麼?”喬翎惜微微歪頭明知故問。
蕭北辰沒開口,臉色冷冷淡淡,自從上一次後,他對喬翎惜印象幾乎毀掉不行。他懶得與她多說,伸手指了指。
“哦。”喬翎惜語調故意拖長,語氣轉個大彎後搖頭,“到底什麼呀?蕭老師,你不說出來學生不明白。”
蕭北辰除去上課,或者與教書授課有關的,私下一貫冷淡。好在他講課一向夠清楚明了,極少有學生聽了不明白。
實在有不解之處,學生寧願向其他老師求問,盡量避免找他,蕭北辰似乎習慣了,對此一向不關心。
他金口終開:“喬翎惜,今天課上所教授內容你複寫出來,哪裏不懂,我來解答。”
她一本正經朝蕭北辰行禮:“多謝蕭老師。”
喬翎惜說完,從隨身攜帶的絹布袋內取出筆紙墨,又將蕭北辰的書堂而皇之裝進去。
本來蕭北辰吩咐完想離開,因喬翎惜磨墨失手,墨汁染在他院袍上。
“我、我不是故意的......”喬翎惜低聲,生怕蕭北辰生氣,連忙道,“我錯了。”
蕭北辰什麼都沒說,幹脆重新坐下,淡淡道:“一個時辰完成不了,這一學年我的課,你學分為零。”
白鹿書院考入難,成為正式學生後也沒預期那樣過的輕鬆自在,各項學科考試的學分排名來決定該學生下一個學年是否還有資格繼續留在書院讀書。
禮字班蕭北辰授課的學分最難拿,他輕易不給高分,遲到、早退、學業太差,光這點他就能毫不留情扣地一分不剩。
為此中途被迫離開書院的學生恨得咬牙切齒,礙於他辰王爺身份,就算皇族中他沒權勢,生母早亡,不得帝君喜歡,無親戚朝中支撐,可蕭氏六皇子身份,沒人敢輕易帶頭得罪。
不看僧麵看佛麵!
一個時辰......
喬翎惜心知不該招惹蕭北辰,無意瞧見他傷腿不適,她沒打算問候,更不會主動幫忙。她成功令蕭北辰對她成見頗深,這時她應該無聲無息趕緊離開才對。
她想走,可有人不想放過她。
聶新不動聲色,俞拂曉對她早就記恨在心,一下課這兩人最快走出去,她走得慢,瞄到宋蔚藍在外麵不遠處對她使眼色。
喬翎惜這麼出去,保準落在聶新或者俞拂曉手中。
那兩人一貫由家人寵著讓著滿足著一路長大,現在讓她這個臭丫頭攪合的失了銀子,丟了麵子,失銀子事小,丟了麵子最大。
那兩小人估摸早準備妥當等著要她長點記性呢。
她敢做就沒準備怕,何況喬翎惜壓根沒想這事能和平愉快解決。
半個時辰後,蕭北辰漸漸關注默默複寫的喬翎惜。
他講述內容不多,幾處不是書院課本上的,他隻是一句話帶過,微乎甚微的地方,她一字不差逐一列出在旁。
不過字嘛......
書院求學的女子每一個從小練習書法,名師指導,很多書寫一手極好的清麗或雅致字體,喬翎惜的字最多端正爾爾。
都說字如其人,端端正正,真不太像她,蕭北辰心想。
一個時辰將到,喬翎惜手腕一頓,慢慢放下筆,輕輕舒口氣。她捏揉手腕,見蕭北辰眸光微沉,好像看他好一會了。
“你和南星走很近。”突然,蕭北辰沒來由一句。
很近......
喬翎惜笑而不語,蕭南星對蕭北辰那麼維護,蕭北辰對蕭南星卻鮮少過問,她淡淡說:“南星年紀小很懂事,我們有時在一起說說話。”
“說什麼。”
“不說實話,蕭老師會不會扣我學分?”她說著走到蕭北辰身側坐下,她本就嬌小,兩人書凳一般高,她一坐下足足比蕭北辰矮了大半截。
喬翎惜手肘撐在腿上,手掌托腮,用俯仰姿態對視蕭北辰。
蕭北辰逆著光,身正如山峰筆直,他站著時,同樣那般端正不輕易彎折脊背,縱使他腿腳不利索。
翎惜恍然有種錯覺,這個男人雖有殘缺,卻以一種堅忍的姿態挺立世間。她突然對他黑發嚴密遮住的半張臉起了絲好奇。
她驚訝自己有這樣衝動想法,對蕭北辰她莫名多了點好奇,她向來不算好奇的人呀......
蕭北辰拿起她寫的東西晃了晃,喬翎惜回神,就聽見他語調無波無瀾:“我說了,一個時辰完成不了,你的學分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