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韶恍然抬頭,怔怔的看著蒼白無力的邱靜水,訝異她還肯這樣叫她。
邱靜水的眼中再無任何恨意,或許,是人之將死。
“幫我照顧孩子。”
淩韶心裏一酸,微微頜首。
邱靜水放心的靠在床頭,嘴角漾起一抹滿足的笑。
淩韶看了眼懷中的孩子,道:“孩子可有名字?”
邱靜水才恍然想起,笑了笑:“你不說,我都忘了……”她看著門外投射進來的陽光,眼前出現了和薛傾鳳在海棠林裏四處追逐的情景,還有他們許下的那些山盟海誓。
“渝,至死不渝。她便叫薛渝吧。”
懷中的孩子像是知道母親已到彌留之際,忽然醒了過來,大眼睛忽閃忽閃,望著淩韶突然咧嘴笑了笑。
淩韶的心頓時就像萬冰破開,她情不自禁一笑,“靜水,孩子笑了,你看,孩子……”
抬頭,她發現床上的人早已沒有了任何聲息。
邱靜水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雙目微瞑,仿佛在死前看到了她最想看到的。
“靜水,靜水……”
淩韶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悲痛,緊緊握住搭在床邊還留著餘溫的手,痛哭出聲。
五雷山,昆山派。
邱青川在宋瀟瀟的床前,已經不知坐了多久。
那日,即便他保住了宋瀟瀟最後一口氣,可終究還是無力回天。
無數名醫對此都束手無策,開始邱青川會狂躁著怒斥那些大夫無能,但這麼長時間,他終於不再騙自己,隻是整日坐在她身邊。
這張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曾經為他不屑。可是到最後,他的心裏果然被她占據了一席之地。
是什麼時候起?他也說不清楚。
邱承致晃晃悠悠的跑了進來,身後看護他的奶娘急忙追上。
邱承致抓著邱青川的衣袍,奶聲奶氣的喊了句:“爹……”
奶娘急忙跪下解釋:“掌門贖罪,掌門贖罪!”
昆山派上下都知道,掌門在和掌門夫人獨處之時,是絕對不能有人打擾的。
邱承致怔怔的看著歸在地上的奶娘,仰著頭問道:“爹,奶娘為什麼要跪著?”
邱青川愛撫的摸了摸孩子的腦袋,對那奶娘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
奶娘應了聲,便退下。
“爹,娘什麼時候醒過來?”邱承致歪著頭問道。
邱青川臉上浮現一絲慈愛的笑容:“你好好聽奶娘的話,不頑皮,你娘就會醒過來了。”
邱承致相信了這話:“恩。”他應了一聲,興高采烈的跑了出去。
過了許久,房間裏終於響起邱青川的聲音:
“若是你不再醒過來了,這世間,恐怕我是真的一無所有了吧。”
偏僻寂靜的山林間,邱青川立在邱靜水的墳前。
旁邊還有一座墳,是薛傾鳳的。
剛才正好下過一場雨,雨後的山林,清新悠然。
枝葉上的雨水滴落在邱青川的肩上,可他卻渾然不在意。眼神空洞的看著眼前的墳,還是不敢相信,那個笑的明媚的女子,如今已深埋塵土之下。
眼前,似乎又出現邱靜水與他第一次相見的情景。
“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你學這個做什麼?”
“要是我成為了武林高手,就不會有人再像以前那樣欺負我啦……”
那時邱青川輕輕撫摸著她的腦袋,那時候,他真的隻當她是自己的妹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今後,你不會被任何人欺負,哥哥會保護你!”
邱靜水明媚的容顏漸漸消失在他眼前,那曾經的一切淩空碎裂,他的心突然一空,思緒被瞬間拉回。
那時候,他說過,他要保護她。
明明他的初衷是要保護她,可是為什麼,到最後會是他那樣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