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普雅耳畔嗡鳴、頭腦昏黑,她有如從一個夢過度到另外一個夢,她那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真的,真的聽錯了,要不就是她在做夢且這大夢還未醒!
可有些人偏偏連一丁點兒緩解的時機都不給她,淨鸞俯身過去,對著普雅那枯槁的脫了水分的側頰吻了一下。這個吻沒令普雅察覺到絲毫的溫度,反倒是那樣冰冷,那是刺骨的冰冷。
“昨晚上臨睡前,你不是答應過我,將來我們會擁有自己的孩子麼?”他的聲音極輕,完全不同於普雅失去骨肉的悲傷,甚至帶著一點兒興奮、一點兒幸災樂禍,還有一些別的什麼……是糾結和不確定,是微微的強自按捺的悔恨,還是別的什麼?
普雅凝目定定的看著眼前這個俊美的不像凡人的男人,她覺的眼前這個男人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魔鬼,一個徹頭徹尾的、邪佞無匹的曠世的魔鬼!
對於普雅眼中閃爍的惶恐與陌生,淨鸞心情異乎尋常的激動。一種報複的快.感與男人的征服欲占據了他的整個心扉!他抬手,以修長的素指緩緩撫摸普雅的麵頰,這般溫存的嗬護有如最親密的情人,不,本就是最親密最得信賴的情人的慰藉……
“很快的,我們便會有自己的孩子了。你是相信我的。”他的聲音極輕極柔,恰似杏花春雨,目光中浮攏了軟款的和煦,“寶貝兒,很快。”又是一句,溫柔的能擰出水來。
這般反複無常的蕭淨鸞令普雅委實害怕,這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男人,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
情潮堆疊在這裏,她一時整個人都發僵發顫,忘記了避開淨鸞這與他所行所做迥然不同的溫存撫摸,她一雙柔然的眸子款款翩然:“我到現在,到現在都不能相信,都不能啊……”唇畔煞是孱弱的啟口,字字句句有若囈語,普雅目頓神癡,“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側眸瀲瀲的看著自己嗜血樣的情人,最後一句陡然揚起來,聲色利利的一嗓子。
淨鸞的火氣一股腦充斥上腦海,就著普雅這利落的一嗓子,他亦陡地揚了口吻厲聲喝道:“你自己做的事情還需要我來回答麼!”不待普雅有所反應,他又是一句,戾氣並著心火不減,依舊聲音高昂,“這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是你跟那和尚的!”沉澱了幾多的淵深心事就這樣順勢吼出來。
“啪”的一聲,普雅錚地給了淨鸞一個耳光,以這最直接的行動昭著了她內心的憤懣、激動、和失望!
她不知道淨鸞為什麼會這麼想,居然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不僅是對她普雅梅朵的不信任,也是對法度的侮辱、對佛的侮辱!
就是因為這麼一個不知道怎麼就頭腦發熱的猜度,蕭淨鸞他居然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親生骨肉!
普雅內心堅韌的防線就在這時徹底崩塌!那濤濤的洪水倏一下決了堤。趁著心念的繁複與情緒的堆疊,她酥胸起伏、氣喘籲籲,再也不願意看到眼前這張分明深愛、此刻卻感到無比惡心及齷齪的麵孔,普雅抬手狠狠一指自己的情郎,橫眉冷麵、歇斯底裏:“你給我出去,出去!”那是儼然崩潰的模樣。
麵對著在他麵前發了狂的普雅,淨鸞緩緩的撫摸了一把挨了她一耳光的側頰。經了這猝然的一下子,他整個人的神誌似乎被牽動著恢複了一些。他意識到了自己的瘋癲,卻沒有過度的起伏,興許是物極必反的平和、又興許是整個人依舊處於失心斷魂的狀態尚且沒有真正的牽回來。
陽光微影裏,淨鸞緩緩的起了身,想要瀟灑的走出去,卻邁不動足下這步子。輾轉須臾後,他頷首,低聲對普雅道了一句:“對不起。”
普雅心潮起伏依舊,把頭側向一旁不再看他。
這個小動作再一次勾起了淨鸞的心頭火焰,他玩味並著氣焰一齊在胸腔裏翻湧,即而頷首,輕輕且譏嘲的道:“看來你是不願意見到我了……”於此一頓,徐徐然籲了口氣,尾音夾著股幽幽的風,“那好,我叫國師來陪你。”煞是溫柔與繾綣的調子,與這情境如此的不合時宜,愈發襯托的這個人邪佞不祥到令人發指!
普雅甫聞這話,忿忿的一轉目!
就在這時,剛好有婢女貼著進深處的門簾兒向普雅稟報:“女王陛下,國師來了。”
“……”普雅那腦海頓然又是一陣轟鳴!
這麼個節骨眼兒上法度過來,才說了要他過來他便過來,這般頗為玩味的巧合委實令這幾個人都尷尬。
而淨鸞亦是一怔,整個人僵僵的在當地裏停頓極久,半晌之後他那僵定的麵孔終於回過了些常人的神誌,目色陡沉:“普雅梅朵,你行……你好,你好的很!”聲色一利,即而淨鸞薄薄的唇畔徐徐勾動、他層層的展顏,赫然單手負後的轉身,踏著那一殿傾瀉而入的流光,就此狂笑著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