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還宮擺宴、落井下石(2 / 2)

淨鸞對上了普雅的目光,領略了她告誡的神色之後,便將頭偏向一邊,唇畔牽著的那一抹淡淡譏誚不見斂卻。

有須臾的空氣僵滯,不過這在場的一眾人誰也不木訥,這小小的尷尬沒誰敢迎著往上擴大化。片刻後,法度與普雅相對一望,會心的笑了笑,這茬就此算是敷衍過去。

法度素來沒有諸多計較,此刻念著女王未免麵上尷尬,便轉念拉回了話鋒,故作輕鬆的且憶且道:“當日貧僧初到臨昌,女王陛下也是這般設宴。尤其記得那悉心照拂的二位姑娘。”喉結淺動,他停了停,即而微歎著笑笑,“特別是其中一位名喚風荷的藍裙女子,尤其映象深刻……想不到短短一月的光景,飄轉多少人事,那位女菩薩已然往生極樂。”

那周遭的氛圍在短暫的緊張過後,隨著法度陷入回憶的洪流而重新鬆緩下來。而法度自身亦是全心全意的陷入了對故人的追憶,昔日風荷姑娘鮮活栩栩的笑顏、那明燦如春的姿容,都在他眼前裝點深刻、不曾蒙塵:“不過,這看似的遠行其實是‘了脫苦海’的福報。”他頷了頷首,“人活在世,其實歸根結底本是‘身’在受苦。不懂‘舍身’、不願‘舍身’,又如何解脫、不再受苦?如此,風荷姑娘是聰明的。”

法度的話裏又貯藏了一縷禪機,順著話意逐次領悟,我們每個肉體凡胎的人活在這世界上,都要受諸多苦楚。而其實都是這身子在受苦。想要解脫苦海,不舍棄這受苦的肉身又怎麼行?貪生怕死其實是不懂、也做不到舍身,缺少那份覺悟與堅定,故而隻會使得自己苦海沉浮、越陷越深!

如此看來,那懂得舍去束縛靈魂之肉身、避免讓自己再受苦的宮娥風荷,委實是冰雪聰明。在她忘卻自我、甘願舍身以救法度的那一刻,她便已經有了遁出苦海的決心和願力;而有這等機緣讓她舍身,亦是因果福報。她委實該是得了大自在、有了好去處。

普雅心中隱隱思量,抬眸瞧向法度時,見他麵上這一層神色依舊深濃。她那柔柔一根心弦便就此撥動了一下,徐蹙眉彎,對著法度真心慨歎:“你這般多情,入了空門委實可惜!”複又搖手笑笑,“你可真該配個‘情僧’的名頭,方為妥帖啊!”落音一歎。

這是普雅含了真情的真心話,法度和尚不僅有著深厚的修為、內斂的積蓄,且還有著一種對這萬事萬物細膩多情、又絕非凡情的特殊感觸。那想必便是菩薩中常說的“覺有情”吧!是委實的歡喜心與慈悲心,又在這之餘多了一份牽掛與特別的體悟。

不過在這同時,普雅亦是明白,這位自幼便懷高蹈之節,俊秀英颯、氣宇不凡的修行僧人,其實劍膽琴心、溫柔慈悲而不失其堅韌英毅!

這兩個人一來一去的別有默契,令在場另外一個人怎麼瞧著、思量著都覺的那麼不對了個中的滋味兒!淨鸞獨自在一旁喝著悶酒,麵上神色已經委實不好看的緊了!隻是普雅與法度都專注於各自心中的一番忖量,誰也沒有分出心思管顧淨鸞這邊兒。

可旁觀者委實不少,那在場的群臣中有一多半都對蕭淨鸞這個人極不滿意,不僅因其出身之故,前陣子更是因他而害得大祭司與圖迦大人含恨慘死。他們委實不敢怪罪與談及女王的過失,這筆帳自然便加注在了淨鸞的頭上!此刻女王對國師的態度,令這一眾大人心中起了玩味,加之又正得著一個機變……

於是,其中一位資曆頗深的大臣心念一動,覺的興許時機來了!便與同坐之人不動聲色的使了眼色,即而突然起身、一步出列,對主位的女王行禮一拜:“陛下此番巡遊民間卻橫生差池,原是蕭淨鸞蕭大人護駕不周、委實失職。臣,肯請女王賞罰分明,治其玩忽職守之罪!”

一語才盡,便又有一幹大臣順應著起身出列,與這為首的一並跪落在女王麵前,借機圍攻蕭淨鸞。

前遭還一派和睦的氛圍,此刻突忽擺出了這樣的陣仗,普雅猛一激靈!

那正悶頭喝酒、自己跟自己慪氣的淨鸞亦是神思一恍,甫一下抬了雙目!

喧囂歌舞的宴會便因了這不曾想到的橫生出的一段枝節,而下意識猝地靜默了聲息。那才和煦不久的氛圍再一次變得尷尬蕭瑟、充斥進一脈隱隱的肅殺味道,帶著幻似劍拔弩張的逼迫感,一切顯得那樣詭異且不祥,似乎一場沒有硝煙的血腥殺戮就要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