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雅聞言一恍,內心那涓涓的心河之間有喜悅淺流,旋即忽地笑起來:“不忙禮讚我,快告訴我,‘因果’之說還包含些什麼?”她又一頷首,泠泠音聲波及過耳廓,便有如甘泉洗禮,“哪一些是真實可見到的?”揚了盈動的眸子,模樣煞是可親可喜。
法度收了神緒,耐心為這起心探尋的女王繼續講解心中所悟:“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便是因果。”微停又道,“‘花開結果’,亦是因果!”並不刻意強調,很自然的一落聲間,便有智慧自成。
倏忽間那神緒沒防的就是一恍惚,法度不禁暗暗這樣思量,思量自己與普雅女王相遇相識,時今更是有緣立在這裏共參禪意,委實是因果,卻不知道這又是於何時何地種下的因,才至時今眼下嚐了這樣的果?但很快的,轉念他便意識到自己是起了執著,既知凡事皆是緣法,卻又何必非得刨根究底探尋明白?且,如何便能真的有個頭緒、有個明明白白看得清楚的起始呢?
一如天風過樹,隻是淺淺的一撩撥,旋即很快便隱於了無痕之間。緣來自然來,緣散自然去,如是如是,便是禪味……
因為普雅的心思儼然停定在了法度口訴的字句間,她自己頷首凝神細細思量,便不曾察覺到法度麵上那須臾的異樣:“我明白了!”陡一抬眸,普雅噙笑徐徐,音波清越且可喜,流露著一股子軟款的韻致,“譬如‘餓了吃飯便飽了,渴了喝水便解渴’,這亦是因果,息息相關皆是因果!”順著思緒的一路飄轉,普雅的心念愈發的繁多起來,她斂了斂軟款的眸子,眼底浮蕩了韶光明媚,“甚至我們是怎麼來的,也……也是因果。”沒走心的就道了這麼一句,出口才後覺這話兒有些過頭了,女兒家論道起自己怎麼來的雲雲,不免惹得遐想。普雅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抬手撫了撫蓮花般的麵龐。
就是這樣一個個細膩且不經意、不刻意、不做作的小動作,每每惹得法度心生憐愛。那有如一位長者對於後輩不自覺的憐惜和可喜,即便法度隻長了普雅梅朵三歲而已。不過這樣的心境也不難理解,佛是過來人、人是未來佛,對於已經踏入修行正途的法度和尚來說,女王普雅梅朵便是後來人,他這個先驅者自然是她的長者先輩,也是世上太多人、太多性靈的長者先輩。而那所謂的年齡局限原本就是空,不過是世上虛浮的幻與假象……當然這個若論道起來,則又遠非一言兩語可以闡述明白了!
普雅急於掩飾自己方才的不矜持,雖然她一向是熱情且奔放的,但是很奇怪,卻也不知道是受了淨鸞的影響還是法度的影響,又或許都有,這位大漠古城的刺玫瑰越來越像那漢地溫柔鄉裏嬌滴滴的如水女子:“這麼說來,若是脫離因果,這個世界、這一切的一切豈不全都紊亂!”她又匆忙接過前話,蹙眉複展,心思重又輾轉起來。
法度心中澄明:“女王一點就透。”頷首向她微笑,即而斂目定聲,“‘因果因果’,因為所以,‘因為’是‘因’,‘所以’是‘果’。”旋又一展顏,字裏行間流露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那並非是在參悟亦或者思量,那儼然是在闡述一個本就既定、無需懷疑的真章道理,“故而,怎麼能說沒有因果?每一時每一刻都在種因得果,卻又如何看不到、不肯看、不肯稍稍思量琢磨、更狂妄執念的否定這一切呢!”落言歎聲,神色隱有沉澱。
這種感覺很是奇怪,即便普雅在認識法度之前對佛法的涉獵不是很深,可每當法度點撥一二她便很快就能解過其中意味,甚至還能引出自己一番獨到的見地。興許當真是與佛有緣,還是與法度有緣?
她的心中隻覺澄澈如一湖琉璃水,嗅著微微的草木香氣,整個人頓有離塵拔俗之感:“今日承蒙國師點化,頓覺撥雲見霧。”普雅側首向法度點點頭,心念甫至,旋即又不解道,“現下看來,這些道理分明都是那樣的清楚明白,就在那裏明擺著,一切都再簡單不過。卻為何我從前就是不像現在這樣明白,更為何眾生木納愚蠢到這樣簡單的道理都看不明白呢!”落言一歎,她委實是急了。這一瞬大有為眾生之愚鈍而著急、對娑婆世間性靈不得解脫之憂心。
法度感知到普雅的這份心境,心中慰藉。旋即斂目搖頭,神色與口吻都是淡淡的,整個人很是超然:“人生了平行的兩隻眼睛,是為了平等觀世、對待眾生;可是,卻總不能平等對待萬物、眼觀萬事、善待一切。”微頓又道,“人生了左右兩邊兒的兩隻耳朵,是為了聽得八方事、多方言;可是,卻總偏聽一麵之詞,固執自負。”即而轉目看定普雅,“人隻有一張嘴,是為心口專一、誠實懇摯;可是,卻總能說出兩麵話、心口不一言行不對!”眼波沉澱,“這卻如何不是業障蒙蔽下的大醜陋?”
這委實是娑婆世間、五濁惡世裏一樁無奈事!
普雅心中隱動,眉目閃過一抹銳氣:“歸根結底,還是眾生太過愚昧。”檀唇淺開,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