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是常人眼中看起來有些親昵的姿態,可因為法度特殊的身份、以及眉宇間那一份自然而然流露的睿智與肅穆,故而並不顯得輕薄。普雅亦未覺的哪裏不妥。
微光中她深深的看著法度,淡淡的金色光影將他臉盤襯托的愈發柔和,而那堅毅的神色與眼底閃動的智慧光波又不失其堅定、俊逸。一眼的目光含及,靜靜然的,普雅心中充斥著滿滿的全是信賴:“好。”她頷首,認真中又摻著一縷小小的俏皮,“你說不必擔心,我便不擔心。”交付於全部的篤定,隻因那是他的開化。似乎也是委實有緣,她總是願意信任他,沒有條件。
這般情態的普雅,那盈盈的眉眼間浮動著些許肅穆、些許俏皮,法度心中頓感舒然。他笑笑:“不違本心。”後將手自她肩頭放下來。
不知道怎麼的,就在那一脈掌心的溫熱離開肩頭的那一瞬間,普雅心裏一悸,猶如平靜的心湖被水蓮花綻放的夢寐攪擾的起了波瀾……她下意識的想要掩飾自己的激動,略有慌亂的轉了眼瞼,定定神,啟口重拾起話題:“生時做者本是‘因’,死時一念方為‘果’,因果是大規律,又是如何滲透到生活中的每一處細節、如影隨形?”心念甫至,她倏又一轉目,蹙了眉目其實也是無心,“有那麼一些人,大抵是不信有因果的……”
普雅這話帶著淺淺的揣摸的味道,故而到了後邊兒那聲息就愈發微小,似在試探、又似是心頭不解故而斟酌思量。
輕柔又不失清晰的字句聽在耳裏,法度心裏一動,下意識搖搖頭:“任何不信因果的,都是無知!”甫一落言,這句的口吻變得委實沉澱了些、著重了些。
這倒把普雅嚇了一跳!因法度前遭的神色與口吻並沒有這般刻意的咬重,故而眼下的突忽轉變令普雅心中忽覺不安:“國師你別生氣。”她有些急急然的側身斂眸看定他,那雙善睞的眼睛裏神色清澈,“我自是信的,我是……我是說有些人。”她自然是沒有半點兒詆毀的惡意,也委實沒有不屑亦或者譏誚,卻不知自己方才那話是不是讓法度誤會了什麼去,想解釋又有些不知頭緒,隻是暗暗然心急。
法度轉目,見普雅俏麵微紅、犀齒咬唇一副暗暗然心焦之態,頓知她是將自己給誤會了,卻這情態瞧在眼裏又覺的煞是可愛。心念微動,便不免搖頭含笑:“貧僧怎麼會生氣。萬事皆有緣法,智化未開、心房蒙塵而尚未等到那個拂拭而去的機緣,如此罷了!”他委實沒有生氣,出家之人的心境一向都是淡淡的,儼然是普雅太過專注法度的情態,故而因珍視便起了誤會。
眼見著國師這和顏悅色不是裝出來哄她的,普雅便放了心。
這時卻又聽法度意味深長道:“隻是因果,當真是息息相關的……”
很快的,普雅女王的注意力便又隨著法度的字句而有了牽引。靜好又安詳的氛圍裏,她持著專注的目光、懷著懵懂又虔誠的心念,靜看法度負手踱步。儼如一位感應到了佛之大念力,跟著那如潮的梵音與聖者先驅的足步,不由自主漸入佛門的施主菩薩。
在一樹葉瓣如雲的灌木之前,法度停了下來,側首淺淺,聲波穩穩的:“世人因不理解佛家的真諦,不知佛家傳遞的本是天道的真意,隻把那一切當作佛家的教義,故而不屑佛家‘因果’一說。這委實是錯的!”喉結淺動。
普雅似乎揉碎了金波的智慧目光便發現,在涉及到法度自己心中篤定的真理與他無悔的信仰之時,他的口吻便會不自覺著重。雖然修行之人總歸是淡淡的,可普雅認為這樣沒有錯。因為若是能夠傳達善知識、度化迷惘眾生的修行者,亦該有著堅定且剛毅的一般麵貌!
風過樹梢,吹掠的法度這一身素色的僧袍汩汩而動。
似飛若揚的韻致令普雅心中跟著一動,她猝然起了一股子按捺不住的衝動,想要奔過去緊緊的將他抱住!因為她委實害怕,此情此景,她當真有一種法度就要合風而去、化為白鶴亦或孔雀,在為這片綠洲古城傳遞完成那吉祥的福音之後,便就此扶搖出世、一去不再回還的感覺……這感覺使她惶恐而惴惴不安,她突然就變得那樣患得患失!
不過她到底是女王,心中是異於尋常女子的堅定。她忍住了。
法度淡淡接過前話,心思輾轉間啟口徐徐道:“又有些人,隻一味抱佛求財、求福、求美滿、求一切。一味請求佛陀的賜予,卻不想想為什麼憑空便賜予?隻抱定著自己種種的貪婪欲望,而從不深信佛法、更從不了解真諦、從不參悟天道……”於此倏然一轉身,負於身後的一隻手臂下意識當空微微一拂,“那根本就沒有用處,那是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