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許多年後,她倦得不再有力氣去看煙花。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阿姝,你看襄陽的煙花真好看,我很久沒有和別人一起看過煙花了。”容謝親了親李姝的臉,含笑道:“為什麼不說話?”
“容公子。”李姝摸了他的額頭,語氣柔和:“我從來都沒有問過你的身世……你是哪裏人,做什麼,我都不知道。”
容謝放開李姝,看起來並不高興。他沉默不語,煙花綻放下的光芒照亮了俊美的側顏。李姝忍不住去撫摸容謝白了半邊的頭發,眼裏全是心疼。
“阿姝,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嗎?”容謝握住李姝的手,溫柔裏帶有寒涼。“我說能聽懂這曲子的人不多。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看到你滿身傲氣,冷漠又讓人敬畏。那時我在想,樂師都聽不懂,這個小女孩會聽懂?”
李姝不言語,她感到有股異樣在心底顫動,有什麼秘密要破繭而出。
容謝繼續道:“我會機關,原本以為你會想到。
李姝想到過,這又能做什麼?她不由地苦笑起來。
“我六歲到墨家拜師,學了整整十年。說起來,我也不知道我是哪裏人,過往的一切,全部是零碎的片段。我和宇文麟交好,是見他性子灑脫,又頗懂音律。除了他之外,我沒有真正的朋友。”容謝揉了揉額頭,語氣低沉。“有一段時間,我依稀記得有個小女孩陪著我,到後來,我才覺得這會不會是一場夢,因為我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黑夜的煙花是美而豔,五彩斑斕,如同某人的心,隨時在變化。李姝聽了容謝一席話,她已經猜到了大概,怔怔地看著他。
“煙花沒有了,我們回去吧!”容謝拉起李姝,話語越來越輕。
墨家子弟不多,門徒有不少。容謝並不知道她是拜師墨家門下,他也沒有過多問李姝。
兩人吃著桂花糕,各懷心事,不露於表麵。容謝見李姝無睡意,提出在書房對弈,好消遣。李姝自然答應,還吩咐婢女端上桃花酒和糕點。
“阿姝,你猜。”容謝抬手,抓了一把棋子。
“雙。”李姝回答道。
細數之後,李姝猜對了,她撿了一顆棋子放在左下角三行五列的交叉口。
“所謂棋子,隻有棋者無心才能不影響棋局。該舍棄就舍棄,留著隻會拖累所有。”
“容公子指點的是。”
因良辰無限,月色正好,案幾上脈脈燒著的燈燭不時晃動火苗,久了,一縷燃盡的燈芯隨之掉落在棋盤,刹那微亮,倏忽湮滅,安臥在縱橫交錯的局中,歸於寧靜。
夜已深,李姝喝了一口酒,努力地睜著眼。
棋盤上大部分的棋子已經被占據,誰輸誰贏已經很明顯。
“容公子好棋技,我可是一點退路也沒有。”李姝瞥了一眼,隻好笑到道。
容謝迅速拋出一顆棋子,落在窗外。“誰在哪裏?”
李姝跑到門外,並無發現任何人。她撿起棋子,走回書房。“外麵沒有人,你弄錯了。”
“剛剛……”
“暮歌郡主,暮歌郡主。”
一個穿著宮服的太監慌慌張張地闖進來,手裏還抱著東西。顧子愷跟在身後,全是著急的著急的樣子。
“郡主。”顧子愷剛出聲,李姝擺手讓他不要解釋。
太監矮小,臉上的汗不斷地流,他道:“郡主,出大事了!梁兵已經打進來了!”
李姝瞳孔放大,手上的棋子掉落在地上。“怎麼回事?”
“這……”太監眨眼道。
“你們都下去。”李姝明白他的意思。
顧子愷緊緊地關上門,在外看守。容謝則是抬頭望月,不知道在想什麼。
“新亥來報,昨晚梁軍偷襲,燒了不少的糧草。大將軍迎戰,不小心中了計,被梁軍抓去當俘虜了!”太監指手畫腳,時時擦汗。“眼下死了不少人,還有百姓,皇上可是急的都不休息。這出兵時間,皇上說明日啟程,讓我來告訴郡主一聲。”
“明日?”李姝一時間怔住:“其他將領,三軍六部,他們準備了嗎?”
“將軍現在已經出發,七皇子同五皇子同行。皇上沒來及告訴郡主,是聽說郡主不在府上。”太監將手裏的東西交給李姝,道:“這是皇上的手諭,讓我交給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