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得不到答應後,男人放下筷子,刀劍再起,殺氣透露著果斷。“蕭繹,我今天跟你做個了結!”
一瞬間,李姝才發現男人的眼晴凸起,沒有眼珠。她壓住恐懼,不小心碰撞男人放在椅子上的刀,不敢相信他是個瞎子。刀掉在了地上,發出強烈的撞擊聲,男人拍案而起,周圍的人也都拿出武器。
李姝掀翻了桌子,將木椅推向他們,接住了兩邊的襲擊。一時間,場麵混亂不堪,舞妓客人們紛紛逃離。男人舉刀向李姝頭頂砍去,她單手支撐在地上,踢向他的腳。可惜男人就算眼瞎,也沒有任何的障礙。
“你的防禦弱了很多。”男人跳到桌上,一躍下用力揮刀,劈斷了兩把椅子。李姝和他交手多下,抵擋不住野蠻的攻擊,在地上翻滾了幾下後沒力氣再起來。其它人基乎沒有出手,或許是早已料到結果。
李姝皺眉,表情明顯不高興:“我和他很像嗎?”
“你不是蕭繹。”男人忍不住問道:“你冒充他是為了對付我?”
李姝麵色微變。
大約是同情他看不見,李姝有種難以言喻的悲憫。觀察許久,忽然道:“人生死有命,我答不答毫無意義。”
“說,你們是不是故意想暴露我的行蹤。”男人停住動作,喃喃道:“莫非是甕中捉鱉。”
黑衣少年們破窗而入,不留情地從他們身後抹了脖子。李姝趁機爬起來攻向男人的腰,一把劍劃過,弄破了李姝的衣服。她單膝跪地,利用梁上的繩子爬上樓。
李姝推開門,暗暗發笑,其實她哪裏會幫蕭繹,不過是知道這房間藏有藥物,一出戲罷了。原是惱他輕辱欺騙,又找不到法子,所以借此答應幫助他,再拿東西走人。
她之所以有這樣的自信,不僅僅是他不殺她,能將自己的內心不受顧忌的展現出來,他再怎麼深諧世故,還是普通人。
“蕭繹。”李姝聲音含了一絲嘲笑,塞了些藥瓶就從窗外借助繩索跳下去。“是個很好聽的名字……”
約摸過了一盞時分,李姝找到了回南漢的馬車,悄悄地離開這裏。
路上有很多士兵在盤查百姓,一個一個照著畫像對,但都不是畫中的女子。李姝想起那個少年,無端生出三分親密,隻覺心頭響過一陣雷鳴,原來她還是在意的。
“大爺,什麼到南漢?”李姝探出頭,緩緩問道。
秦賦渝猝不及防地從她麵前策馬而過,少年藍衣飄飄,光下勾勒出冷崚的臉部輪廓,依舊是風骨如斯的翩翩少年,絕世無雙。
李姝不動聲色地坐回車內,心念微動,又不禁向著窗外望去。本無心再見他,偏偏有了機會。她神色逐漸轉為凝重,不再多言。
蒼岩萬丈,綠水千尋,月印澄波,雲橫絕頂。尋得西山山腳下的升庵飼堂,合了雙眼,冷清的堂前香燭嫋嫋。
她聽見大爺答了一句:“兩天到南漢。”
“秦賦渝。”李姝把玩著自己脖子上那塊芙蓉玉墜,忍不住道:“是遇不到了。”
……
有一場遇見,幹淨、清絕,多年以後,一直縈繞不散。想象裏,少年策馬天下,溫柔了山河歲月,寫入了詩情畫意。
別人不知,李姝自己亦不知。她的一生,其實都是江心的浮槎,無岸無泊。
那份淡淡的煙火味,是人世間的雲淡風輕,是歲月長河的罅隙裏不可名狀的滄海桑田。
二日後,李姝回到北城。宇文麟和阿宛不知所終,沒有人見過他們。顧子愷成功引侯公入局,救出卿采微,拿到三分之二的兵權。
一年後,靖親王因病辭世,舉國上下悲哀。李姝守陵七日,向皇帝上書繼承父王之位,為國效忠。皇帝默然欣許,靖親王生前所有兵權歸於李姝管理,允許她上戰場。
宇文麟在李姝十六歲時,回到了襄陽。宇文公喜而泣極,對他更是加倍關愛。宇文麟性格大變,不再紈絝,而是成熟穩重。他用二個月的時間,先後攻下大梁、西樓兩座軍防重地。一時間,人人敬畏。
從宇文麟回來,李姝不曾在和他見過麵。多次上門探訪被拒之門外,漸漸地,她也不再去。
而那個叫阿宛的女孩子,就如空氣一樣消失,無聲無形。她雲髻高綰、衣袂飄然;她注目凝視、望穿秋水,轉間成空。
李姝停下筆,望著《洞簫圖》,意猶未盡。隨手又在右上角添了字:佳期如夢,歲月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