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寧遠,著了一襲戎裝,鐵甲透著幾絲冰冷,眉目間也多了幾分英氣,頗有畫像上寧王少年時的風采,慕容姝小時聽父親說過,年輕的寧王隨著靈安帝征戰,亦是人中龍鳳,隻不知為何,少年意氣還是輸給了王權富貴,慕容姝心底不禁有些歎惋。
“你來了。”見到慕容姝,寧遠沒有意外的說道,眼中夾著不舍,還有幾絲決然。
慕容姝走進亭中,執起桌上的桃花酒遞了一杯給寧遠道:“可是我們以前埋下的那一壇?”還記得總角年華,兩人折了桃花釀了酒埋在樹下,相約十年後取出,今年,恰好就是第十年了。
“嗯!”寧遠點了點頭,接過慕容姝遞過來的酒杯,相互一敬,於唇間淺飲而下。
桃花酒的滋味並不太好,當時年少,又哪裏釀得出什麼好酒,不過是學著大人的做派有樣學樣。酒中帶著桃花的清苦之味,酒色也不清冽,一杯飲下,像極了別離之苦。
“好苦!”慕容姝道。一杯飲盡,尤覺意猶未盡,複問:“這酒,還有嗎?”
“隻此一杯。”寧遠將酒杯放下,遙望邊關的方向說道:“聽聞邊關的風沙苦人,剩下的,就讓我帶到邊關去喝吧,這壇酒,阿姝你不會和我搶的對嗎?”說話時,寧遠挽唇一笑,這約是進鄴城以來,慕容姝見到的屬於寧遠的第一抹笑。
“阿遠,以後到了邊關多笑笑吧,到那裏不會有那麼多姑娘追著你惹你煩了,到時你怎麼笑,也沒人當你是禍害。”慕容姝眸中含淚又帶了幾分笑意道。
聽著,寧遠也笑了,笑著笑著,竟笑出了淚多年前慕容姝曾戲言寧遠就是個禍害,每次一笑,總要惹來一些鶯鶯燕燕繞在身邊,黏得兩人好不煩躁,害的慕容姝在貴女的圈子裏總不受待見,自然那時的慕容姝也不屑於和她們一起。
年少時一起的日子有太多,慕容姝記得好多好多,看著此時的寧遠,卻有些說不出話來。摩挲著手中的酒杯,指尖的細繭與杯壁摩挲,不禁想起當年。
“阿姝,我今日聽說書的說,自古俠士舞劍,還需有人撫琴相配才算得風流,今日我剛從師傅那兒學了套劍法,阿娘在病中也說了好看,改日我請了‘音閣’的姑娘來撫琴,我舞給你看好不好!”年少的寧遠執了劍來找她,帶了幾分得意之色的說道,眼裏含著希冀。
“何需那‘音閣’的姑娘,我明日就去尋夫子學琴,到時候我撫琴,你舞劍豈不是更好!”慕容姝帶了幾分矜傲之色道,此前從未學琴的她隻單純地覺得能為寧遠撫琴的,隻應是她慕容姝一人。
“好,那就說定了,阿姝你就學那曲‘戰台風’吧,阿娘說,那曲子很配我的劍。”寧遠在一旁建議到,暗暗瞞下了此前,他聽說書的那人還說了:‘英雄舞劍,美人撫琴,自是如花美眷,良緣永結。’不知道那具體是何意,隻聽著美人與英雄,就覺得心中歡喜。
將酒杯放下,望一眼放在一旁的琴,是當年的那一把。指間的舊繭,慕容姝養了許多年,卻還有微微的印子,這是慕容姝當年學琴時留下的。
那年寧遠學了新的劍術,為了給它配曲,慕容姝第一次求著先生教她彈了“戰台風”
戰台風指法雖不繁複,卻讓慕容姝吃盡了苦頭。
慕容姝連著練了幾日,指尖便又紅又腫,到後來一碰就泛疼。
一向嬌氣的慕容姝因著那一句承諾,卻出乎意料的學了下去,任旁人怎麼勸也沒聽,後來還是寧遠夜裏偷了先生的琴,慕容姝才停了下來休息了一夜。
第二日一下學,寧遠就拉了慕容姝到後山給她上藥。
“阿姝,學琴什麼的,是那些大家閨秀做的事,你以後就別彈了吧!”寧遠細細的給慕容姝指尖上了藥,邊裹著紗布勸到,語中滿是心疼之意。
“我說了要學,就一定會繼續下去,我雖不是閨秀,也是大家出生,怎就談不得琴了,而且,我如果這樣突然不學,師父會怎麼看我,那些貴女們準又要在背地裏說我了,還有王家阿兄,也肯定會訓我不能持之以恒的!”慕容姝細數了一堆不能放棄的的理由,又在心底默默加了一句:‘最重要的是,我說了要給你配曲,就一定不會食言。’說著,慕容姝看著寧遠給自己上藥的樣子出神,忽的指尖一疼,叫道:“嘶!阿遠,你輕點,你弄疼我了。”
“哦,那我輕點。”說著,寧遠放緩了力氣,小心的吹了口氣,暗惱自己怎麼出了神,竟弄疼了阿姝。
傷好沒兩天,慕容姝又繼續練起了琴,再過了幾日,也能把戰台風彈得像模像樣的了,連著向來嚴厲的先生,也誇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