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心的最後一句話讓慕容姝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似乎並不是單純的想讓自己離開鄴城,她話中幾次讓自己回江北,再聯想到方才她說自己不該回鄴城的眼神,除了厭惡,好像還含了些別的什麼東西。
“為何?”慕容姝問道,心底覺得今日的寧心,透著幾絲不對勁,想要問清緣由。
“嗬!還是被你察覺了,好在我本也沒打算瞞著你。”輕笑一聲,寧心轉過身看著慕容姝一字一句的說道:“父親與周家商量好了,等阿兄走後,就會對你下手,慕容姝,鄴城容不得你了。”
慕容姝心底一驚,京都鄴城,卻連生死也要看寧家的意願,不覺心寒,對於寧心這次的提醒,心底更是有些不解,記憶裏,寧心也應如周婉一般,恨不她死在江北的。
“那你,又為何要提醒我?”慕容姝反問。
眼中漫上幾絲傷感,四周彌漫著桃花香,連著寧心說話的聲色也染上了幾分沙啞。
“我也不想的,冒著被父親厭棄的風險救你,應是我此生做過的最違心的事了吧!”帶著幾分自嘲,寧心話語一頓,在開口卻又幾分無奈:“我也不知道,有一天我可會後悔,可我知道,現在,你若是死了,阿兄定也不會苟活,而若是阿兄死了,那我在這世間,就真的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至此,語中幾度凝噎,頓了頓,寧心才又恢複了清冷的聲色說道:“我會告訴你,隻是因為我不舍得阿兄,於你個人並無關係,慕容姝,今生今世,我都討厭你。”說著恨意,眼眶微紅,反而顯出幾分脆弱。
此刻的寧心除卻往日的盛氣淩人,與記憶裏的樣子格格不入。慕容姝第一次覺得,其實寧心亦隻是一個渴望兄長疼愛的女子,而今,卻因為自己的存在,她唯一的兄長也將遠赴邊關,讓她嚐受生離之苦,同樣的事情,縱是換了自己,也會恨吧!
“謝了,阿遠的事,我隻能,說抱歉。”慕容姝看著寧心,想說的關於勸慰的話有很多,都生生卡在了喉間說不出口,沉默良久,慕容姝也隻說出了‘抱歉’。
“我寧心從不稀罕你的歉意。”寧心沒有承下慕容姝的歉意,開口道:“既然現在你知道始末了,就離開這裏吧,走得越遠越好,離阿兄,也越遠越好。”說完不再看慕容姝,隻看著園中的桃花,不知在想些什麼。
慕容姝也無意多留,再看一眼滿園春色,起身沿著原路離開。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可惜,這滿園桃花,她與寧遠,可能都見不到了。
“明日阿兄就會離京!”慕容姝一走,看著慕容姝步步走遠,糾結許久,寧心突然道。
聽到寧心的聲音,慕容姝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你明日,可回去送他?”寧心複問,語中帶了一絲哭腔,還有一絲希冀。
“會。”慕容姝答,聲音帶著幾分清絕,透過桃花傳至寧心耳中。慕容姝沒再停頓,離開了桃園。
“阿兄,明日她答應了會去送你,不知你可歡喜,應該是歡喜的吧!”倚著桃枝,寧心低低呢喃,不禁哭出聲來,淚水將胭脂粉黛暈開,更添幾分淒楚。
桃花飄落,一如總角年華,一去不返,她所敬愛的兄長,亦將遠去。
離開桃園後,慕容姝沒有回宴席,徑自回了府,洗淨鉛華,換回了平常的衣衫,對鏡輕攬麵容,鏡中映照的容顏,美則美矣,卻略顯蒼白,低低一笑,離開了妝台。在婢子的侍候下飲了藥,又到院子裏散了散步,一時隻覺得困意沉沉,遂回了房中休息。
再醒時,已經是第二日天明,一覺醒來,慕容姝感覺精神比起往日好了許多,喚來婢子為自己梳洗打扮。挽上桃花鬢,簪上桃花簪,桃粉色的胭脂掩去眼下的青黑,畫上近來時興的桃花妝。慕容姝整個人霎時添上了一抹麗色又不顯得浮華,小紅看著自己的手筆不禁滿意點頭。
慕容姝願意好好休息,連著一直侍候慕容姝的小花和小紅,心情也跟著好了許多。故而慕容姝一提出打扮得鮮亮一點,小紅就拿出了絕活給慕容姝梳妝。
梳洗罷,慕容姝命人去來自己的琴,吩咐人備好車馬,向慕容湛問了一聲,即向鄴城中的驛站進發。
因著寧心昨日所言,慕容湛擔心寧王會在路上設伏,而又拗不過慕容姝要去送寧遠的心思,加派了一大批護衛沿途守候,確保慕容姝安。
大婚第二日,寧遠奉命離京,慕容姝道的時候,驛站隻有寧遠和寧心兩個人,不知是什麼原因,周婉並未出現。見到慕容姝,寧心就退開了,給兩人留出空間。
驛站之外,柳枝抽了新芽,在風中搖曳,還有幾枝垂落到亭邊,柳葉兒間發出沙沙的聲響,寧遠獨自一人坐在亭子裏,桌上擺的兩杯清酒,聞著,有桃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