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當慕容姝能把戰台風談得像樣的時候,寧遠的母親卻去了,兩人再沒了心思舞劍彈琴。那幾日,寧遠一心守在寧夫人的堂前哪兒也不去,慕容姝從未見過那樣的寧遠,雙目無神,宛如生活也失去了亮色。
寧遠戴孝的那些時日,慕容姝難得的沒有再各處跑,隻日日陪著寧遠守靈,逼著他吃飯睡覺,同樣的,慕容姝也成了寧遠眼中唯一的色彩,喜怒哀樂皆寄與了她一身,兩人的感情,或許,就是在那段時間升華的。
之後發生的種種,慕容姝回了江北,一直沒有機會把戰台風彈了給寧願聽,而後數年,慕容姝也沒有再學新曲,隻時時練習著舊曲,故而十幾年來,慕容姝會的,隻有一曲“戰台風。”
“阿遠,當年的那劍法,你今日,可還記得。”記憶與眼前重疊,慕容姝突然問道。
“記得的,這幾年一直沒忘。”寧遠答,拿了劍走出亭外道:“阿姝,我等了那麼多年的“戰台風”你可會了?”
“這是自然!”慕容姝道,取了一旁的琴擺上,指尖撫上琴弦,柳花飄落在裙邊,劃過裙擺。
肅肅花絮晚,菲菲紅素輕,鳥雀之聲自遠處傳來,浮堤楊柳醉輕煙,美景良辰,即將遠行的少年舞起了劍,伴著芳菲紅絮,身姿翩然,泠泠的琴聲隨之響起。
琴音轉急,少年揮劍的身影亦越來越急,琴隨身動,身亦隨琴舞,一曲終了,慕容姝意猶未盡的收了琴。
舞完一曲,寧遠收了劍卻並未走回亭中,隻在庭外朝慕容姝重重的拜了一拜,比出的口形是‘保重’二字。慕容姝了然,起身回敬一拜。經年一別,各自安好,足矣!
抬頭時,隻見寧遠已側身上了馬,身後行進的不過是一二隨從,慕容姝甚至不知,此去山高路遠,寧遠一人,能否安然到沙場,隻願寧王還能顧及最後的情麵,保他一世安然。
駿馬揚起一地的塵沙,驛邊楊柳紛紛揚揚,映照著華光,著了鐵甲的少年將軍策馬揚鞭,灑下一片光輝。
慕容姝站在驛口看著前方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眼前,才轉身離去。
楊柳青青江水平,不聞岸上踏歌聲,東邊日出風華好,道是無情卻有情。
別了寧遠,慕容姝也不敢在外久留,匆匆回了府,來來回回都是不小的動靜。風聲微響,伏在驛口的人見到慕容姝身後跟著的許多人,隻能暗暗咬咬牙,回了府,心中歎,回去有得受一番責罰了,心裏疑惑,是何人走漏了風聲,往日,慕容姝也不是這般鋪張的,莫非是上次埋伏受了傷,慕容府的人因此加強了戒備。
慕容姝回到慕容府的時候,大致的行囊皆已經準備妥當,昨日慕容姝剛把消息帶回來,慕容湛就命人替慕容姝收拾行囊,隻等著尋個時機出來,讓慕容姝借病離京。
慕容姝看著收好的行囊,心裏已經有了計較,她並不打算就此回江北,才進京一月多就會了江北,這等作風並不符合慕容姝的風格,就是要離京,也得去有意思的地方才行。
書架上還掛著月前自家兄長畫的的墨蘭圖,‘芷蘭生幽穀’,不禁讓慕容姝想起了曾書意,即將離開鄴城,曾書意也是需要見上一見的,慕容姝想。
心裏做了決定,慕容姝即刻喚來婢子吩咐備下車馬,放出來自己將前往中正官府的風聲。
府裏的動作很快,不過半柱香便備好了車馬,慕容姝臨到出行,就要踏上車馬,就想到書架上打算送給曾書意的墨蘭圖還沒帶上,又重新返回去拿。
來回反折一番,等慕容姝到中正官府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後的事情了,隻見中正官府門口已停了兩輛車馬,慕容姝一問。門口的侍衛隻說是周家和寧家的馬車,隻說今日寧心送別寧遠後,約了周婉在府上談書,心有疑惑又一時尋不到夫子,聽聞南斎先生之名,想向曾書意請教一二,所以就來了,還隨同了不少隨侍。
慕容姝聽了,心想,不知,這可算得上是寧王對曾書意的拉攏之舉,未出閣的女子公然到未婚官員府上做客,竟是連寧心的名聲也不要了嗎?慕容姝不信,單單是為了對付自己,寧王就會舍得配上寧心的名聲,此舉若不是拉攏,那就隻能是寧心對曾書意有意了。隻是再細想想,便覺得這一猜測有些不可能,依寧心的性子,以前寧心就常常以寧遠來比作自己未來的夫君,說的也是“定要尋一個如我家阿兄這樣的,才配得上我寧心。”這樣的寧心,又怎麼會喜歡上曾書意。
慕容姝沒在府門口耽擱,向門口的侍衛說了一聲後,慕容姝就進了府。
中正官的府邸,使用了以前的舊宅子稍微修葺整理出來的,一切的布局也是最近才布置上的,一路走來,府中的布置新舊形成對比,看不出多少意境出來,看得出,曾書意在這棟宅子上,並沒有下太多的功夫。
慕容姝在小廝的指引下都到了曾書意所在的亭子,遠遠地,慕容姝就見到周婉和寧心也在那兒,眾人似乎指著一本詩集在說些什麼,從慕容姝的角度看過去,確實有幾分正在討論學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