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又有什麼用呢?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一切自以為是的小聰明、小計謀,都無濟於事。比如此時,楊阿若甚至都不需要與她們說話,隻需要輕輕一捏,便讓小環再也不敢囂張半分。
果然,楊阿若隻是淡淡看梁姬一眼,織成及時伸過胳膊——楊阿若隻微一借力,身形飄然,已重新回到車中。
那神仙般縹緲的身影,竟然就這麼消失了。徒留一肚子下文的梁姬,又尷尬又氣惱地站在原地,滿臉堆出的笑容,一時僵硬無比。
織成似笑非笑地看了小環一眼,小環不由得將身一縮,眼中露出又懼又恨的神情來,卻又強行掩住。
隻聽織成道:“我家姬人素來性子高潔,從前與梁姬並無交情,此後也不會有。況且昔日主君曾言,《周易》有雲,‘方以類聚,人以群分。’不過是同路而行罷了。教訓二字,卻不曾當。氣性二字,更不曾有。”
她這番話一說出來,雖然高傲得緊,但時下風氣,越是世家名門,越是如此——不曾輕易動怒,更不會跟與自己身份殊異之人動怒。這“方以類聚,人以群分”八字說出來,越顯得楊姬身份高貴。
曲黎不禁一凜,對這車中美人,倒生出幾分另眼相看來。
梁姬的臉再次湧上血紅之色,心中惱怒之極。
然而那車中楊姬,雖未見其貌,但得這樣珍而重之地送去益州,甚至之前的主君還親自相送至此,可見其優異之處。
而楊姬更是不加掩飾地表現出其矜持與淡漠,更令人氣悶的是,楊姬主婢,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身份二字。但種種行徑,對比之下,卻無不是更顯出了自己那畏縮又粗陋的本質來。
如今在路上已是如此,到了益州,又該如何?僅是有這個楊姬在,自己就未必出得了頭!
她氣得牙根癢癢,然不知為何,隻覺楊姬主婢二人,皆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氣度,讓她無法真的不顧顏麵衝上前去大鬧,反倒是心中莫名地虛了起來。
曲黎幹咳一聲,走上前來,低低道:“梁姬,如今你已見過楊姬,便請入車去罷。今夜所歇乃是在荒郊野外,你等皆是要送往益州牧府第的,還是不要為野民所見,靜坐車中的好。”
梁姬聽他話語,似乎是說自己不顧體麵,暗中連牙根都要咬碎,強行忍住,柔順應道:“是。奴這就回車去。”
也不顧小環,腳步匆匆,快到甚至踉蹌了幾步,往自己帷車行去。
小環手腕越來越痛,卻不敢出聲,強行忍著跟了上去。
車內,楊阿若輕輕哼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我是女子,你此時也是女子!”織成從簾隙裏瞧著梁姬主仆氣急敗壞而去的身影,聞言向楊阿若瞪眼道:“又不是所有女子都這樣!”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楊阿若咳了一聲,道:“難道你看不出,今日之事,有些蹊蹺麼?”
“蹊蹺?”
“這梁姬看樣子並不是個聰明人,卻起了結交我的意思,之前不來,卻趁著所謂的董真失蹤之後前來,想必是要威迫脅誘我為她所用,我想,定是有誰指點了她。”
楊阿若從簾隙裏也瞧出去,但見曲黎正在帶人安排紮營,又在四麵燒起篝火,顯然頗有經驗,並不是第一次在野外紮營。
“曲黎來得也太晚了些。”楊阿若道:“他卻是個聰明人,也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差使,按理來說,這些女伎是根本不應該有自由活動的空間。”
“是怕她們會逃走麼?”織成對於豔使產業卻並不熟悉,聞言好奇地問道。
“她們能逃往哪裏去?千裏焦土,萬裏無煙。”楊阿若淡淡道:“皆是人間地獄,逃到哪裏都是一樣。這是送往權貴府第,至少衣食無憂。若是被人賣入妓寮,才是生不如死。所以,她們心中喜悅,是不會逃跑的。”
“那她們為何不能自由活動?”織成好奇心越來越濃,問道。
“正因為是送往權貴府第,所以一言一行,必須以權貴姬妾的標準來要求。”楊阿若道:“不但不能見到外男,便是護衛之眾,也不能接近。便是安歇食宿之時,也應該在統一的區域之內,不能有與男子說話,甚至連目光都不能相接。”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理了理腰帶上的玉珠:“行止舉措,不能有絲毫出錯。隻因她們一入權貴府第,或許便為了爭寵,成為生死不容的仇家。此時的任何一點差錯,到時都會成為爭寵時攻鬥的訾因,所以更要加倍小心。這一點不但所有的女伎婢姬要記得,便是曲黎也要行使路上的管教之責。梁姬呢,卻舉止如此不同。”